唐氏一看到她们二人, 也顿时流下了眼泪“没想到竟然劳动你们上门。”
高夫人握着唐氏的手道“你都病成这样了,也不知给我捎个信,要是早知道你这样, 我早就该上门的。”
唐氏听着这话, 只是流泪,却一句话都不说。
但是高夫人却不喜欢看她这样忍气吞声, 咬牙道“你和说,你到底是真病了,还是有人糟践你?”
唐氏流着泪摇了摇头“是我自己命苦,怪不得旁人。”
高夫人气的咬牙, 满脸都是怒其不争“你倒是越活越糊涂了,都到了这个境地了, 还遮掩什么,你念着人家, 人家可不一定念着你!”
唐氏依旧流泪, 眼中满是哀恸“我们老爷以往不是这样的,以往他待我极好, 待我的琛哥儿也极好,他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了眼了!”
高夫人看她还是执迷不悟,简直气的说不出话来, 许久才咬着牙道“他往常待你再好,可是如今不同了,他变心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你要为你和孩子考虑, 若是再这么下去, 这个家迟早被那个妾室掌控, 到时候还有你和你儿子站的地儿吗?”
一说起孩子,唐氏终于慌了“那您说,您说该怎么办?”
见她对孩子还有些反应,高夫人心里也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糊涂透顶,她坐到唐氏榻前,拉着她的手道“我问你,外头传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
唐氏听到这话,咬了咬唇,面上有些为难,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约莫是真的,我如今见不到琛哥儿,他被老爷关进了祠堂,每日只给些水米,我想去看看他,老爷也不许。”
说到这儿,唐氏又忍不住流泪。
蒋明菀下意识皱起了眉“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若是饿坏了孩子,那可怎么办?”
唐氏一听这话,神色越发悲切了“老爷如今这般心狠,我,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高夫人此时却显得很淡定“你先别哭,琛哥儿这事儿既然是真的,那就得先从这件事入手,那女子若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大不了抬进府里来,也不过是多一碗饭的事儿,但是她的出身实在是太过不堪,如今看你们老爷这个态度,只怕这条路是不成了。”
“不过还有一条路,现在就去见琛哥儿,劝他对你家老爷低头,父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他再心狠,也不会想害死自己的儿子。”
唐氏听了这既有条理的话急忙点头“夫人说的很是,可是,可是我如今见不着琛哥儿啊。”
谁知高夫人却只是一笑“你如今见不着,但是我和徐夫人在,难道谭大人也能拦着我们二人不成?”
唐氏一听这话愣住了,顿时眼中满是感激“高夫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高夫人却只是淡淡一笑“不必谢我,此事对我来说,也不过是顺手为之,关键还是你,日后再不能这样任人欺凌了!”
唐氏流着泪点头“高夫人费心为我筹谋,若是我日后还立不起来,岂不是辜负了夫人的一片苦心。”
高夫人看着唐氏如此,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的性子很难改,唐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日后如何,只怕还说不定。
想到这儿,高夫人转头看向一边的蒋明菀“徐夫人觉得我这个计划如何?”
蒋明菀想着来之前徐中行对自己说的话,并没有多嘴,只是笑着道“夫人考虑的极周全。”
见着她不反对,高夫人也就放心了,她先是低声教了唐氏一通说辞,等听到她记熟了,这才叫了外头的那个丫鬟进来,给唐氏洗漱穿戴好,然后几人提了些点心,扶着唐氏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刚走到祠堂外头,便被守在祠堂外的小厮给拦住了。
那小厮一脸的骄横“夫人,老爷说了,不许人探望大少爷。”
唐氏咬了咬唇,看向高夫人。
而高夫人冷笑一声站了出来,道“我是高巡抚的夫人,今儿过来想探望一下贵府公子,难道布政使大人也不许吗?”
这些小厮虽然骄横,但是却也知道巡抚是比布政使大的,一时间倒是有些犹豫起来。
而高夫人也是干脆,根本不理会他们,直接拉着唐氏就往里头走。
蒋明菀也跟在后头,而那些小厮根本就不敢拦,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几人闯了进去。
最后一个小厮咬了咬牙,对另一个道“我去找老爷禀报,你先在这儿守着。”
另一个立刻点头“你快去快回。”
蒋明菀此时自然不知道外头这两个小厮的动向,她跟着高夫人和唐氏一路进了祠堂里头。
这个祠堂看着格外的阴森,往进一走,便觉得有寒气往骨头缝里钻,蒋明菀皱了皱眉,就这么一个环境,还缺衣少食的将人困在这儿,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等几人终于进了祠堂正房,终于看到了确实是丢了半条命的谭家大公子,谭琛。
他看起来也是个俊秀白皙的富家贵公子模样,但是此时却有些狼狈,衣衫凌乱,面色惨白,几乎是趴跪在地上,看着极为不好。
蒋明菀看他这样子皱了皱眉,转头又看向高夫人和唐氏。
唐氏此时早已经哭着扑了上去,抱着儿子哭的肝肠寸断。
“你爹怎么这般心狠,竟然如此待你啊!”
而高夫人也皱着眉,但是眼底却仿佛闪过一丝轻松,她也两三步走上前去,一手扶住了唐氏的肩膀,对她道“先别哭了,说正事,时间不多了。”
唐氏此时已经下意识开始跟随高夫人的思路走了,一听这话,急忙擦了擦眼泪,拉着琛哥儿的手道“孩子,如今你父亲待我们母子这样心狠,你可不能再犟下去了,和你父亲低个头,认个错,那个戏子的事儿,母亲不拦着你,日后咱们再慢慢筹谋,但是如今你若是不低头,你父亲要是一生气,迟早是会下狠手的,到时候,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话自然不是唐氏能想出来的,都是高夫人教的。
一开始唐氏还对这话有些异议,毕竟唐氏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将一个戏子抬进门,不过高夫人却说了,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少年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轻狂的时候,有时候你越是反对他,他反倒越钻牛角尖,还不如先顺着他,等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开始的情爱又能剩几分呢?
蒋明菀一开始听到这话时,都觉得高夫人真的将人的心思拿捏的极准,更不必提唐氏了,她更是越发对高夫人信服了。
而此时早就又冻又饿失了半条命的谭琛,也把这番话听了进去,他一把握住了母亲枯瘦的手,手上轻轻一颤,眼睛中却满是希望的光“母亲说的可是真的?您真的愿意月娘进门?”
这还是蒋明菀第一次听说余娘子的名字,也是没想到这位谭公子还真是个情种,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人家的闺名都知道了。
唐氏心里自然是万般不情愿的,自己的儿子又聪慧又孝顺,也不知是怎么迷了心窍了,竟为了一个戏子忤逆父母,可是想着高夫人的话,她还是含着泪点了点头“娘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娘,不许再和你父亲硬顶。”
听到这话,谭琛有些倔强的别过脸去,也不说话。
一边的高夫人是看出了这人神情中的松动的,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说出来。
便适时的打岔道“好了好了,先吃些东西,谭公子被关了几日,只怕也没能吃好。”
说着她对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那丫鬟立刻提着点心篮子上来了。
倒不是他们不想带些好的,只是如今唐氏自己都自身难保,要是这个时候再去厨房要吃的,难免打草惊蛇,因此只是拿了些屋里本来就有的点心。
虽然有些冷了,却也能填饱肚子。
谭琛估计也是饿坏了,就着茶水,狼吞虎咽的吃起了点心,那模样,仿佛饿了七八天似得,狼狈极了。
唐氏心疼的直落泪,而一边的高夫人却仿佛是确定什么似得,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蒋明菀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等刚吃了一半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动静。
唐氏的面色顿时一变“我们老爷来了。”
蒋明菀也是一愣,倒是高夫人显得十分淡定,她立刻吩咐小丫鬟“将篮子里的点心拿出来一些,藏在供台下头。”
那小丫鬟也反应过来,急忙将点心分出来好几块,藏到了供台下,而谭公子此时也停止了进食,拉着唐氏的手道“母亲,您别为了我再去找父亲求情了,您还看不出来吗?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
唐氏只是流泪,一脸哀求的看着高夫人。
而高夫人也并未辜负唐氏的期望,直接对谭琛道“你还有脸说这个,你母亲去求你父亲,受这样的委屈,还不是为了你,这世上又有那个母亲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罪,而无动于衷!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该应下你母亲刚刚的话,不要再叫她操心!”
谭琛被高夫人骂的满脸涨红,他毕竟是读过书的,也是接受过忠孝节义的教化的,如今听着这话,仿佛是有人在他脸上扇了两个耳光似得,一脸的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