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母女在后宅里叙话, 此时孙知府和女婿罗定邦也没闲着。
孙知府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这才缓缓道“这几日家里可都还好?”
罗定邦叹了口气, 语气悲伤道“母亲离世,小婿悲痛难抑,如今也不过是勉强度日罢了。”
孙知府却只是淡淡一笑“你心里难受我当然明白,只是这日子到底还是要过的,哪怕是你母亲,也不愿意看你如此哀恸太过的。”
罗定邦点了点头“多谢岳父大人宽慰。”
说完了这些闲话,孙知府这才提起了正事,笑着道“除了这些,你可还有别的话与我说?”
罗定邦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孙知府,见他面含微笑,神色淡定, 心中隐约起了一丝疑虑,想了想,到底不敢隐瞒,急忙道“的确有件事要和岳父大人禀报, 是有关于徐家的事情。”
说完他也不等孙知府发问, 就将自己筹谋的一系列事情告诉了孙知府。
原来那个找人勾引石榴的不是旁人,正是罗定邦!
而孙知府听了这话竟也不惊讶, 等他说完,笑着点了点头“很好,你还算聪明,知道现在不该瞒我, 我问你, 你做此事, 目的是什么?”
罗定邦迟疑了一下,终于道“小婿知道岳父大人心中对徐中行心存疑虑,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能帮上岳父大人的忙,本想着等查探出消息之后,再给您回禀,让您高兴高兴,只是没想到行事不谨,让您见笑了。”
孙知府却笑着摇了摇头“定邦,你有这个心很好,可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此等手段,用来对付徐中行还是太稚嫩了,幸好这回我早早知道,帮你清了首尾,否则,只怕早就让徐中行察觉到了。”
罗定邦一听这话,面上立刻露出感激神色,起身对着孙知府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岳父大人看顾。”
孙知府面上依旧含笑,点了点头“好好好,你坐,关于这件事,我也要和你仔细说说才是。”
这边翁婿两个谈的正起劲,那边徐家家里,也在议论这件事。
徐中行坐在书房,听着底下福安的禀报,神情淡定。
“你是说,那背后之人或许是孙家的女婿罗定邦?”
福安点了点头“前儿底下的人跟着王婆子,看着她见了一个人,和那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又跟着那人去了一处宅院,后来找人打听,才知道那是罗定邦私底下置的私宅,因此小的猜测,王婆子背后的人,应该就是罗定邦。”
徐中行听了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
福安听了这话面上顿时露出喜色来,老爷以往从不爱夸人,今儿能说出这话,可见自己这次的差事的确办的不差。
福安一时间心气更盛了,又道“而且小的还发现,这几日王婆子很少出去了,之前那宅子仿佛也改名换姓,好似是有人在清理这里头的首尾。”
徐中行沉吟了片刻,瞬间也明白了这里头的猫腻,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既是如此,家里的动静更是要盯住了。”
福安立刻应下。
“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福安恭敬问了一句。
徐中行顿了顿道“去后头给太太说一声,她这几日也牵挂着这件事。”
“是。”福安恭声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而徐中行站在桌前,看着桌上的那封信,陷入沉思,如今盐政的事儿还没理出个眉目,孙知府又心怀叵测,他现在的处境,着实不能算得上好,还是得尽早找出一个突破口,破开如今这局面才行。
想到这儿,徐中行提起笔迅速写了一封信,然后亲手封好,将外头的平安叫了进来。
蒋明菀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之后,也很惊讶,没想到竟然会是孙大小姐的女婿。
可是他这么做又图什么呢?
为了讨好岳父?
也不无可能。
蒋明菀轻笑一声,还是读书人呢,心里竟也就这点子蝇营狗苟。
“行了,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若是有事,继续回禀。”
福安应了声是,这才退了出去。
等福安离开,玉兰忍不住道“太太何必还由着她如此呢,若是露出一点夫人跟前的消息,她便是万死也难赎罪。”
蒋明菀却是一笑“石榴不是蠢货,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套话,而且她知道我的事儿也没多少,便是说出去也无妨,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反过来利用一下这件事。”
玉兰一听这话,面上顿时若有所思,许久才道“太太的意思是,找机会透露些假消息出去?”
蒋明菀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正是这个想法。”
玉兰一听也乐了,笑着道“太太这个法子好,那需要奴婢做什么,太太只管说!”
蒋明菀点了点头“放心,你到时只怕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此时被众人所关注的石榴,却并不像旁人想的那样一无所觉,她渐渐的也察觉出,这位公子对她,可能是另有所图。
且不说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引诱她说徐家家里的事儿,就说他们俩之间的身份差距,在一开始的热情消散之后,石榴也终于恢复了一点冷静。
一个大家贵公子,若是想要找个妾室,用得着拜托王婆子来寻吗?
虽然按着那个公子的话来说,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却被王婆子记到了心上,没成想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可是石榴心里却依旧存有疑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太好了,好的让她感觉不真实。
石榴稍稍压制了一下心里的不安,继续做着手里的针线。
正在这时,王婆子突然进来了,她面上满脸的笑“哎呦,我的好姑娘,怎么还在做活呢,不是说好了明儿出去再见杜公子一面吗?”
石榴勉强一笑,转过脸去,淡淡道“还是算了,我这几日估摸着,总觉得齐大非偶,杜公子那样的人物,如何是我这样一个丫鬟高攀的上的。”
王婆子一听这话,眸光一转,心说这人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了,可是再一看被她捏的死劲的绣花绷子,她心中又了然了。
只怕还是有些舍不得的,这么说,估摸着也是看出了这里头的不对。
想着之前那位爷嘱咐的话,王婆子估摸着也到时候了,便笑着道“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石榴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唇,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不愿的,可是想着之前的事儿,她总是有些不安,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之前是好好的,可是我如今却越想越觉得不对,杜公子那样的人物,如何会对我一个小丫鬟垂青至此,王妈妈,我们也处了这么多日子了,您就和我说一句老实话成不成?杜公子他到底对我是什么心思?”
王妈妈一听这话却笑了“原来姑娘是在担心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坐到了石榴对面,端起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这才道“我原当姑娘也该心知肚明才是。”
石榴咬着唇看着王婆子,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这人真是和自己同屋相处几个月的王婆子吗?
“你在谋划什么,我如何得知。”她语气里带着恼怒,扭过头去不看她。
王婆子却是一笑“姑娘也别生气,我这话并不是讽刺姑娘,只是想要和姑娘开诚布公的说一回罢了。”
“姑娘也该知道,杜公子出身盐商之家,家里金啊玉啊的,不知有多少,只是商户之家再有钱,比起官家,却到底是矮了一头,杜公子也是想借着姑娘的手,打探一下徐大人和徐夫人的喜好,如此才可以对症下药,为家里的生意帮帮手。”
石榴一听这话却愣住了,若真是因为如此,那,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早就听人说,老爷不就是管盐政的吗?
石榴咬了咬唇,心里的想法动摇了一瞬。
王婆子看了趁热打铁“姑娘也别多心,即便杜公子一开始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见姑娘的,可是这么多日的情分也不是假的,姑娘难道感受不到吗?”
“那样的大家贵公子,若不是喜欢,又怎么会如此温柔小意呢?姑娘且好好想一想。”
石榴被王婆子说的越发动摇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婆子趁胜追击,继续道“姑娘也别多想,不过是说一说太太老爷平日里的喜好,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便是说出来了,也不影响什么,不过若是姑娘不愿意说,那也不说,想来公子虽然会心中失落,也不会责怪姑娘的。”
石榴顿时被这话给说服了,她咬了咬牙道“若真是如此,我倒也不是不可以和杜公子说一说,只是除了夫人老爷的喜好,旁的我却是一句都不能说的。”
虽然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但是石榴也知道,夫人这次是留了手了,若是自己再敢泄露夫人跟前的消息,那只怕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王婆子听了这话却半点不介怀,笑着点头“姑娘放心,公子不会在这事儿上为难你的。”
可是心里却嗤笑,只要能撬开嘴,后头的话,还有不说出来的道理吗?
石榴却不知道王婆子的这番打算,心里还松了口气,原来公子是为了这个啊,那这样的话,她倒是要为公子好好打算一番了,说不得还能利用这层关系,为她的日后,谋一个更好的出路。
转天下午,芍药正在自己屋里做针线,突然有个小丫头跑进来传话“芍药姐姐,外头有个人过来找你。”
芍药一愣“你可认识来人是谁?”
小丫头摇了摇头,她是被平安采买进府的,因此在徐家认识的人也不多,她知道“那人说她叫石榴,我给您一说您就知道了。”
果然是她,芍药皱了皱眉,自打石榴去了厨房,隔三差五的,总会来找她打探消息,一开始她还会劝石榴,可是天长日久的,她就知道这人已经劝不住了,也就不再劝了,上次她过来,芍药还狠狠斥责了她一顿。
没想到这才隔了几日,她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