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儿最后是白着脸被侍女搀扶出来的,她这会儿脑子里已经没法反应了,只余满腹心酸,只想着赶紧去找姨娘,与她商议商议今日之事。
巡抚家里的风波自然不为外人所知,但是没几日,卫知府去巡抚府上交换庚帖的时候,到底还是知道了,原来要嫁给他儿子的竟然是二小姐。
不过他也没什么大的反应,不管嫁进来的是谁,只要是巡抚的闺女就成,哪怕之前或许订过亲,但是这不是还没成亲吗?不存在。
卫知府这回来的时候,也带上了文哥儿,文哥儿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面上却很拿得住,巡抚考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回答的滴水不漏。
巡抚满意的抚了抚须,笑着看向卫知府:“有此佳儿,卫知府果真教导有方。”
卫知府看着巡抚满意,心里也松了口气,急忙小心道:“小儿才资浅薄,不敢当大人夸赞。”
巡抚手里捏着卫继文的庚帖,笑眯眯道:“今儿就在家里留一顿饭,你们远道而来,总得让我尽些地主之谊。”
卫知府自然不敢拒绝,他是圆滑之人,一时间与巡抚大人也是相谈甚欢。
文哥儿就老实多了,旁人不问几乎也不会多开口,巡抚大人在旁边估摸着,觉着这个女婿虽然没有他父亲圆滑会做人,但是老实敦厚也是一种美德,总比败家子好多了。
在席上,巡抚大人也问了问卫继文的进学问题,说起这个,卫知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未曾进学,去年中了童生,本想今年打发他回乡参加院试,却不想下官这边又出了些事端,因此倒是耽搁了。”
巡抚大人抚了抚须,到没有苛求,毕竟文哥儿如今也不过十五六岁,这个年纪的童生,已经很难得了。
“这种事不必着急,厚积薄发也是一番道理,我看文哥儿基础扎实,想来日后在科举一途也是能有所作为的。”
卫知府急忙应了。
只是他们却不知,他们在这边侃侃而谈,却还有人躲在屏风后头看。
张夫人听着这小子连个秀才都不是,差点笑出声,她斜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跟前的芳姐儿,柔声道:“好孩子,别气馁,到底是知府公子呢,哪怕是没有功名,下半辈子还是衣食无忧的,你爹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芳姐儿垂着头,咬着下唇没说话,如今的她,比起第一次知晓此事时的惊慌失措,已经恢复了正常,张夫人也没从她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无趣了,摆了摆手道:“行了,也看得差不多了,回去,也送你们二小姐回去。”
立刻有人应了上前,芳姐儿也没多待,跟着下人离开了。
不过她回了自己住处没多久,又急匆匆往王姨娘住的地方去了。
进去的时候,王姨娘正坐在榻边做针线,见着她进来,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笑着道:“芳儿来了,快坐。”
芳姐儿坐到了王姨娘跟前,王姨娘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立刻对屋里的人使个眼色,屋里伺候的人这才匆匆退下。
王姨娘拉住了女儿的手,柔声道:“好孩子,这又是怎么了?”
芳姐儿沉默半响,终于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有些委屈道:“夫人就是想看我的笑话,我竟是不知,父亲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看着女儿委屈成这样,王姨娘也是心疼,但是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她将女儿搂在怀里,柔声道:“夫人不过是故意挑拨,挑起你对婆家的不满,等日后你嫁过去了,再闹出点乱子来,那你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芳姐儿抿了抿唇,没说话。
王姨娘知道女儿听进去了,继续又道:“你父亲这个人,说不上重情,却也并非一时兴起胡乱行事的人,他既然能看得上卫家,能舍得一个女儿过去,那就不是没有根由的,必然是这卫家有什么过人之处,才值得他这般拉拢,这话我早与你说过一回,这一次就再与你说一遍。”
她扶着女儿的肩膀,定定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那卫家公子,既然能得老爷问一句学问上的事儿,那就说明,他在这个上面,定然是个好的,否则你看,老爷为何从不谈起文家公子的学问。”
芳姐儿一愣,立时回过神来。
是啊,文家公子比卫家公子年纪还大些呢,结果如今连个童生也不是。
见着女儿回过神来,王姨娘笑了笑:“听姨娘的,别总想着旁人说什么,自己的日子自己过了才知道,你父亲不是个心狠的,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只要那卫家公子没什么大毛病,那卫家就是再妥帖不过的人家。”
芳姐儿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想起卫继文的模样,又忍不住红了红脸,卫家公子倒是的确有一样比文家公子好,那就是模样要英俊许多。
这般想着,芳姐儿的脸顿时一片通红。
蒋明菀也是等到卫知府从省城回来之后,这才知道了,这桩婚事竟然有了这样的变故。
虽然那姑娘不必嫁给文家人了,算是个好事儿,只是她有些疑惑,卫家竟然值得巡抚大人悔婚相交吗?
等到后来仔细问徐中行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悔婚,是换婚,知府大人直接将两个女儿的婚事打了个颠倒。
蒋明菀有些无语,这不是又换了个人跳火坑。
那位三姑娘前世嫁了谁她不清楚,但是总归也没什么不好听的消息传出来,应当过得还不错,总比二小姐要强些,现在结果成了这样。
蒋明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身为外人,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仔细想了想,蒋明菀决定还是要提点几句,否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因此她假做好奇的问徐中行,二小姐之前订了亲事的是哪家。
听到徐中行说文家,这才做出了一副纠结的姿态。
徐中行看出了其中不对,立刻道:“可有什么不妥?”
蒋明菀这才小声道:“我这也是来延宁府之前听旁人说的,我听人说,那位文家公子,虽然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性子却十分暴戾,京城许多人家都有耳闻,因此在京城找不下亲事,这才往外头找。”
徐中行一愣,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他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衡量了一下其中的利弊,这才道:“多谢夫人提醒了,我会和知府大人商议此事的。”
如今知府和巡抚家里成了亲家,若是由卫知府说这件事,那也是顺理成章。
蒋明菀也就没再多想,点了点头:“好,只盼望不要有好姑娘落进这火坑。”
说完了旁人的事儿,夫妇俩也就早早歇下了。
这段时间,因着白文华的事儿,府衙里的人事也产生了很大的调动。
通判因为在那件事上与省城勾连,已经被知府大人参了一本,如今差事都交了在家反省,通判的差事都落到了徐中行身上。
这既是责任,也是压力,因此徐中行这几日忙的根本就不着家,也少了折腾蒋明菀,夫妻俩倒是能睡个安生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蒋明菀起身的时候,徐中行已经离开了,她这几日,倒是比往常嗜睡了许多,每日都睡不够,若不是家里还有事情要她处置,蒋明菀只觉得自己一天能睡上五六个时辰。
不过或许是因为睡眠充分,她气色倒是比以往好多了,人还胖了一些,她心里担忧自己没了身段,一边的海棠和玉兰却只笑着道:“太太已经够瘦了,如今不过是略微丰腴些,哪里就胖了。”
蒋明菀忍不住嗔笑,嘴倒是一个比一个甜。
几人说说笑笑好一会儿,家里回事的婆子管事也便来了。
蒋明菀这才去了花厅听事儿。
其实徐家人口简单,也没什么大事儿,等蒋明菀回完事儿,也才不过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蒋明菀也懒得再回后宅,便坐到花厅的暖榻上,拉着玉兰和海棠说话。
“如今家里的事儿料理的差不多了,你们两人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海棠的自不必说,我已经挑好了日子,还有玉兰,老爷代平安问了我一回,平安是再愿意不过的了,你的意思呢?”
一说这话,玉兰的脸唰就红了,往日里口齿伶俐的人,如今半天了才结结巴巴一句话:“奴婢,奴婢都听太太做主。”
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似得。
蒋明菀听了面上满是笑:“行,既然要听我的,那我就做主应下这桩婚事了。”
其实徐中行哪里有功夫操心奴才的婚事,还是蒋明菀仔细嘱咐了徐中行,徐中行又去问了平安,平安立刻高兴的什么似得应了,这才有这一遭。
玉兰红着脸低下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蒋明菀看着她这样,心中越发觉得高兴。
她这辈子虽然改变不了大多数人的命运,但是自己身边的人,能改变一个便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