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晏在被子里滚了几圈,险些把自己滚下去,他昨晚折腾得太累了,窝在被子里没一会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端明崇替他将被子掖紧,坐在榻边静静看着他的睡颜片刻,这才起身亲自去小厨房瞧岁晏的药。
自从年前岁晏落水后,药就没断过,岁晏又极其厌恶喝药,每回都是来回折腾连哄带劝才能喝下半碗,端明崇听岁安侯府的人说过岁晏不少为了不吃药而撒泼的糗事,所以格外费心。
天还未亮便让人去相国寺取泉水回来煎药,又吩咐宫人多放了些甘草,省得岁晏再瞎折腾。
端明崇嘱咐一番后,便去了书房唤人吩咐事。
刚过辰时,端明崇正要去偏殿叫醒岁晏,却瞧见东宫的宫人引着一个身着家将服的男人进来。
两人走到了近处,纷纷行礼。
宫人道:“殿下,是岁安侯府的人,昨日收拾东西太过匆忙,遗漏了许多小物品,这才特来此给小侯爷补送。”
端明崇瞥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忙着去找岁晏,没有多想,点点头便离开了。
偏殿中,端明崇刚一进来便瞧见岁晏正坐在榻上低头穿衣。
岁晏起床时,脑子总是要迷糊片刻,此时他缓慢地系腰封,悬在榻边的双腿在不自觉来回交替着踢着,披散着的长发还未束发冠——大概是在穿衣时嫌太碍事,被他随意用手腕挽了几圈,拧成一束,用牙齿叼着发尾。
端明崇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岁晏系腰封的动作一顿,茫然地抬头看去。
他睡迷糊了,以为自己还在侯府,所以在当对上端明崇忍俊不禁的脸时直接愣住了。
岁晏艰难地回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等眸子清明了,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叼着发尾的牙齿一松,头发落花流水地垂了下来,散落在左肩的金绣海棠上。
端明崇忍着笑,柔声道:“既然起了就过来吃些东西吧,你府里的人来给你送些东西,等等你瞧瞧还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到端明崇,岁晏丢人的次数就与日俱增,和兄长撒娇被瞧见也就算了,现在药瘾发作的那副狼狈样子也被从里到外看了个够。
岁晏这两天一直都在拼命安慰自己,端明崇知道这是为救他才染病,定然不会嫌弃自己了,自己依然是那个张扬肆意的小侯爷,一点都无损自己在端明崇心中雍容优雅的形象。
直到现在……
岁晏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看,一心只想找地缝。
“啊,怎么说呢,其实就……很想死。”
岁晏颤抖着心想。
因为这件事,直到吃完了早膳,一向闲不住嘴的岁晏破天荒的一句话都没说。
端明崇性子温和,知道他羞赧,也很善解人意地没有打趣他,看着他乖顺地喝了药,才道:“我要去太和殿一趟,中午会回来陪你吃午膳,你若是觉得无聊了可以让人陪你去御花园走走。”
岁晏几乎要把头埋到碗里了,急忙点头,闷声道:“好,殿下慢走。”
不,不要慢,快走!
端明崇这才起身走了。
端明崇离开了之后,岁晏才觉得好受了些,早上那副尊容实在是有碍观瞻,他是没脸和端明崇说太多话。
岁晏将药放下,让人给他搬来从岁安侯府带来的藤摇椅放在院中,整个人窝在上面晒太阳。
伺候他的宫人唯恐他着凉,忙给他递了小手炉和披风。
没一会,给岁晏送东西的侯府下人被人引着来见岁晏。
那下人单膝跪地,轻声道:“见过小侯爷。”
岁晏抱着小手炉,眼睛也没睁,含糊地道:“月见,给我推一下这个摇椅,都不晃了。”
君景行:“……”
岁晏不喜欢人伺候,东宫的人都远远守着不敢靠近,倒也方便了他们讲话。
君景行低低骂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易容成这样你也能认出来?”
岁晏腿踢了踢,不满道:“你一身药味都能去直接熏蚊子了,鬼才认不出来——少废话,给我摇。”
君景行不想让旁人发现异常,便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伸手在藤摇椅的扶手上猛地施了一把力。
那藤摇椅是岁晏专门让匠人打造的,被人推一下能晃晃悠悠摇上一炷香,本来就是助眠的小物什,哪里撑得住君景行这样大的力道。
君景行只是推了一下,那摇椅就发了狂似的来回颠簸。
岁晏“啊”的一声,险些被摇飞出去。
君景行道:“力道适中吗?”
岁晏忙扶住扶手坐稳,按着胸口怒目而视。
“君月见!”
若是君景行原本那张貌美昳丽的脸,岁晏指不定会宽恕一二,只是现在他易容成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笑起来极其欠揍,故作无辜:“是小侯爷让我推的。”
岁晏被他吓了个半死,又被气了个半死,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脸上。
他喘了几口粗气,不耐烦道:“你不在侯府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找死啊?”
君景行险些把白眼翻到后脑勺,他伸出手:“手给我——要不是担心你,我好端端的怎么会跑来皇宫冒险。”
岁晏又瞪了他好几眼,这才重新躺回了藤摇椅上,没和他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