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不来,对容卿卿而言差别不大,便是不动,她也不过只需多费些精力罢了。
左右,是铁了心要取了她的性命的。
三伏山曾是庇佑她长大的地方,不想如今,竟也是要做她的埋骨之地。
拾遗默默良久,才道:“刘兰,她心思最深,手段最狠,你若能替我除了她,那整个商氏也等于垮了一半,其他的人,我自会想其他办法应对。”
姜绾绾轻轻笑了下,应道:“好,我替你除了她。”
她说的那般云淡风轻,仿佛对她而言要除掉一个被上百高手护着的人是件多轻而易举之事一般。
可明明,她刚刚生产完,虚弱到仿佛碰一碰都要碎掉的地步。
还是一口应了。
拾遗低着头,又补充道:“你尽力便可,若实在做不到,我还会想办法。”
他这样的人,早已黑了心肠,他平日里会说很多好听的软化,但这一次,想来应该是有几分真心在里头的。
姜绾绾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婆子怀里抱着的那小小一只,她很想看一眼,一眼就好。
可她不敢,她甚至连婆子的面色都不敢去看一眼,因那一小团除了一开始极微弱的啼哭了几声后,便再无动静。
能不能成活,是他的命数吧。
容卿家族能平安成年的孩子本就不到两成,再碰上她这般衰败身子的娘亲,又狠下心在他还不足满月时便催他出生……
她头痛欲裂,到底还是收回了微微探过去的手,阖眸道:“去吧,我累了,歇一会儿。”
是真的累了。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山高路远,每每都要折腾许久许久才能到的三伏,就到了。
寒诗在外头一连叫了三声,没听到里头有动静,一时心惊。
他光忙着赶路了,都忘了同她说上几句话了,不是产后血崩了之类的吧?
“喂——”
他拿无命敲了敲车身,声音不知怎的就轻了几分:“还活着没?”
说完又屏息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里头姜绾绾很轻很轻的一声‘嗯’。
他这才重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我这还打算同你一道上去杀个痛快呢,……你这身子,还能杀的动么?”
听说女子生产后不能受凉,虽说她本就不怕冷吧,可到底还是个女人,这三伏脚下就冷死个人了,一旦上去了……
他抬头环视这茫茫雪山。
虽已是深夜,但是夜色很好,雪色衬着那月光清清冷冷,周遭一切都能瞧个清楚。
在三伏住了几年,这里一向是白雪皑皑纤尘不染的仙境一般的存在的,如今却是四处都飘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莫说这里,就是来时的路上都是这股味道。
正感叹着,眼角余光扫到马车帘被单手挑开,他忙打起精神来,就瞧见姜绾绾已经更换了一套白色雪绡纱裙,腰身像是用白布裹着收紧了,又以黑色披风一罩,乍一瞧,竟半分她刚刚生产完的模样都瞧不出来。
前后才不过短短一日的光景。
她立在马车前端,黑色披风的帽檐遮住了双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与绯色的红唇,不悲不喜,安静的像是三伏山的一个过客。
她真的像极了云上衣。
可又同云上衣一点都不同。
马车后,有容卿薄留给她的东池宫护卫共计三十二人。
她转了个身,在寂静夜色中同他们道:“多谢各位护送绾绾至此,绾绾无以为报,备薄酒一份聊表心意,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话落,自身后马车内取出一坛酒来,从左至右,由前至后,一一递过去,每递一次都道一声谢。
东池宫的护卫历经千锤百炼,早已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之人,也习惯了被视为草芥一般听从命令行事。
这还是第一次,被这般重视款待,一时间虽都寂寂无声,却也感慨万千。
便是历经了无数次危难之局,也知晓今日恐怕是他们的最后一局了。
这上山之路,冰雪被践踏到光滑难行,想来此刻那云上峰上不止成百上千的人了,且其中至少有一百多名江湖有头有脸的高手,曾联手险些将王妃绞杀于商氏,今日这一局成死局,已是无可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