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是抄完那一百遍,都不一定能记住里面究竟写了个什么。
见月骨一直低着头,像是在犹豫什么,他瞧了容卿卿一眼,便起身:“你过来。”
月骨便紧着跟了过去。
离凉亭远了些,确定容卿卿听不到,他这才问:“出什么事了?”
他人还在这里,料想这公主府也不敢有人随随便便去欺负了她去。
月骨干咳一声,道:“回殿下,属下去请王妃时,闻到那训诫堂内一股很重的烧烤味道,且……且先前殿下命属下送去的那些蝉,也都只剩了一堆蝉翼。”
容卿薄这样聪明的人,都缓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
这才抄了半天,就已经饿到要吃蝉了?
便是真受不了那蝉鸣,直接丢出去便是了,除了饿,还能是什么?
见他一时只是蹙着眉头沉思,月骨不得已又补充了句:“属下瞧着王妃像是不大舒服的样子,倒是那拾遗,总觉得他不大像好人……”
不大像好人。
这话说的已经够委婉了。
容卿薄冷笑一声:“他岂止不是好人啊,只是眼下他暂时也不会对绾绾动杀心,因商氏还逍遥在这世上,他需要绾绾替他杀了那群虎狼。”
“那王妃……”
“她也会纵容他,你瞧她话说的难听,但只要拾遗不做出格的事,她便能忍则忍,因拾遗的恨跟怒不止在她身上,更多的是在云上衣的身上,她能替云上衣承担下来的,自然恨不得全都帮他担了。”
后面几句话,几乎是裹着冰渣子说出来的。
姜绾绾对云上衣的心思,有十分之一放他身上,他怕是睡着都要笑醒了。
……
容卿薄推门而入时,险些被满屋子的又香又糊的味道熏的咳出声,打眼一瞧,却没见到姜绾绾,只瞧着拾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肩头还披着姜绾绾的外衣。
他又收回踏进去的一只脚,转身关上门的功夫,就瞧见姜绾绾从拐角处过来了,一手还抵着胃,瞧着脸色不大好。
她走了没几步就瞧见了他,怔了怔,又放下了手,神色自如的过去:“殿下怎么过来了?不是与长公主用膳的么?”
食指挑高她下巴,容卿薄瞧着她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吐了?”
姜绾绾很不喜欢这种被直接审视的感觉,像是容不下半点私隐,于是推开他的手:“没有,就抄书抄的累了些,出去走了走。”
容卿薄没来由的就有些怒:“他便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又如何?既不是你欺他辱他,又何必去承受他的恨意?你瞧着也不像是那么蠢的人。”
姜绾绾胃里不舒服,也没心情与他争执,只温顺道:“好了,知道了,你快去与长公主用膳吧。”
容卿薄本是想来带她去用膳的,但瞧她这模样,怕是与长姐面对面更不舒服了,也不勉强她,随手招来了月骨,要他去膳房亲自瞧着熬碗养胃的小米参汤来给她。
姜绾绾见他吩咐完月骨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推了推他:“快去吧。”
“去什么去,你瞧我眼下有心思用膳?”
“……”
拾遗在屋里睡着,姜绾绾便进去把笔墨纸砚拿了出来,在离训诫堂最近的小亭子里写,婢女来点了几盏灯,将偌大的亭子都照的亮如白昼。
月骨送来了熬的汤,容卿薄便坐在一边喂她喝,参汤温热,落入胃里又暖又软,姜绾绾先前都觉得胃快被蝉坚硬的外壳跟带着倒刺的小爪子戳破了,喝下了小半碗,这才觉得舒服了些,不再绞着疼了。
她写字工整认真,一笔一划写的毫不含糊,与她这种能过且过的性格倒是有几分不搭。
容卿薄瞧她刚好在抄夫妇,瞧着笔墨下的‘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问她:“你抄的这些什么意思,懂么?”
姜绾绾沾了沾墨水,随口回:“懂呀。”
容卿薄又继续道:“那你觉得,这些……你能做到几分?”
姜绾绾想了想:“八九分吧,我既贤惠,又明事理,才不是赖着殿下的癞蛤蟆,我这样的,当初若是嫁给了十二,也能是个美名远扬的好妻子的,怪就怪殿下你把我跟庞明珠同时娶府里去了,才整日闹的鸡犬不宁。”
说完,感觉他忽然安静了,靠的这么近,还直直的盯着自己瞧。
她侧首回视他:“殿下不信?”
容卿薄线条分明的俊脸近在咫尺,也瞧不出是什么情绪,只问:“你喜欢十二?”
她下意识的后仰了下,一手扣着石桌的边缘好叫自己不摔下去,想了想,谨慎道:“还好吧,他脾气好,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与我红过脸,就是爱撒娇了些,小孩子性了些。”
容卿薄冷嗤一声:“本王脾气难道不好?”
……这怎么还比上了?
姜绾绾干笑,试图将他推回去:“好……好好好,殿下脾气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