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之时,大梁各属国纳贡队伍陆续进京。
车停在会同馆外,谢朝渊自车中下来,四处望了望,会同馆地处京城闹市区,离南市不远,尤其再两日就过年了,大街上繁华热闹比之当年更甚。
除此之外,阔别四年,这里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
谢朝渊收回视线时,负责接待的会同馆官员正犹犹豫豫请他进门:“汗王,您请这边。”
谢朝渊睨对方一眼,这几个官吏从先前在城外接到他起,就一直是这副胆战心惊的表情,仿佛见了鬼。
想也是,一来他这位胆大包天、称大梁皇帝为他夫君的特克里汗在大梁早就出了名,二来……自然是眼前这几个人已经认出来,他与当年那位“暴毙”了的恪王长得一模一样。
谢朝渊心中好笑,但没表现出来,进门时还顺嘴问:“本王什么时候能见到陛下?”
“过几日朝贺时便能见到了。”领他进门的官员小心翼翼答。
“还要过几日吗?”
谢朝渊嘴角微撇:“要不你替本王去与陛下说说,就说本王想见他,问他愿不愿意纡尊降贵见本王一面。”
那官员差点被没脚下门槛绊得往前栽倒,尴尬道:“这个,……下官没资格面圣,汗王您且再等几日吧。”
“那我在京中这些日子,可否去外头逛?”谢朝渊又问。
“可以的,只要不出京,您想去哪里都可以,若是有不便之处,下官也可安排人与您随行。”
谢朝渊轻哼一声,拒绝了:“那倒不必,这大梁京城,本王熟得很。”
下午之时,他先见到了谢徽禛。
这小子是微服前来,直接来了会同馆见他。
四年不见谢徽禛倒是长高长俊了不少,当年的包子脸也消退了,变成了个英俊少年郎。谢朝渊只看了他一眼,示意人坐,拎起茶壶。
谢徽禛仔细打量着面前满身匪气、比之当年更高大健壮了的谢朝渊,嘟哝了一句:“六叔倒是半点不客气,见了孤连站都懒得站起来。”
谢朝渊确实不客气:“第一,你是微服前来,第二,就算你是皇太子,本王日后地位也必定在你之上,要与本王见礼的那个也肯定是你。”
谢徽禛无言以对,全叫他说中了。
谢朝渊笑了笑,又一次道:“坐吧。”
谢徽禛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父皇明日才封笔,赶着这两日要将政事处理完,怕是没空见你,我替他先来看看你。”
“看本王什么?”谢朝渊扬眉。
“看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父皇的事情。”谢徽禛哼道。
“听闻六叔在西戎每日左拥右抱,还有漂亮姑娘主动投怀送抱,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谢朝渊摇头:“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还是根本就是你编的,你可别瞎说坏了本王的名声,更不许去陛下面前瞎说。”
“真没有?”谢徽禛不怎么信。
“当然没有,本王是那样的人么?”
谢朝渊慢条斯理地斟茶,笑骂道:“臭小子,本王记着,当年你似乎跟本王更亲近些的吧?你最落魄时不是本王一直照拂你吗?本王还给你送宅子,你怎的一点旧情都不念,小白眼狼。”
“六叔也狠狠坑过我,”谢徽禛提醒他道,“六叔莫不是失忆了?”
“行了你,这么记仇做什么,以后你也算本王儿子,乖儿子,叫句爹爹来听听。”
谢徽禛差点没将嘴里的茶喷出来,他现在有个只比他大十岁的父皇就算了,以后还要有个比父皇还小的爹吗?什么世道……
谢朝渊被他的反应逗得乐不可支:“本王可有说错?”
谢徽禛放下茶盏:“以后再说。”
反正现在他是不会叫的。
当日谢徽禛回宫,直接去找谢朝泠告了谢朝渊一状,添油加醋说他不正经、油嘴滑舌。
谢朝泠听得直乐,笑完才提点起谢徽禛:“其实他也没说错,以后按身份来说,你确实应该喊他一句爹爹。”
谢徽禛:“……”
谢朝泠问他:“朕看你明明也挺想见他的,要不也不会他刚一来就微服出宫了,他还给你带了见面礼吧?”
“唔,送了我一匹好马。”谢徽禛讪道。
外邦来使私下给当朝皇太子送礼并不合规矩,但给便宜儿子的见面礼,那便另说了,谢徽禛丝毫不客气地笑纳。
“既如此,你就勉为其难认了他这个爹爹吧,”谢朝泠继续笑,“反正又不吃亏。”
“那我以后真的要喊他爹爹吗?”谢徽禛怎么想怎么都觉着别扭。
谢朝泠想了想,道:“喊小爹爹。”
……好吧。
打发了谢徽禛,谢朝泠叫来礼部的官员,问人要了谢朝渊纳贡的清单。
这种事情一般根本不需要皇帝亲自过目,不过嘛,那位特克里汗是不一样的,大家都知道。
下头官员顺势道:“特克里汗十分识趣,进献的贡品比别人都要多三层,下臣们看过了,都是好东西,并无敷衍之意。”
谢朝泠看罢手中清单,笑了一笑,吩咐道:“特克里汗送来的东西,全部直接送来朕这里。”
到京的第二日,谢朝渊依旧没见到他的皇帝哥哥,却又等来了谢奉珏和李丛煜。
这两位长辈并不与他过多寒暄,谢奉珏开门见山问起他部落之事,谢朝渊有问必答,态度格外诚恳,谢奉珏抱着挑刺的心思来,最后却颇有些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