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狠毒啊,竟然煽动暴民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抢掠朝廷命官,甚至任意驱使奴役,山西全乱了,太原城内就死了十几个官吏,你们,你们这是造反!”宋贤进了大堂就怒吼。
“一派胡言,我就看山西秩序井然,官府还是大明的官府,百姓还是大明的百姓,哪来的暴民?如果有也是贪官污吏逼出来的,一群咎由自取的混蛋,虽死也不足惜,与我们有何相干?”王昉翻脸不认账。
“我丰州对暴民没兴趣,大明号称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教化山西百姓三百年,出了暴民打死官吏的事,肯定是缺德事做多了,活该!同样是百姓闹事,人家大同怎么没死几个人?”高贺皮笑肉不笑又补了一句。
“你们是一伙的!”宋贤气得跳起来,这是公开的秘密——大同地方官很多年前就与丰州同流合污,丰州当然要护着同伙。
“岂有此理,大同镇也在大明朝廷治下,你说大同的官员和我们一伙,可敢向朝廷启奏?”蔡如熏指着宋贤怒喝。
宋贤当然不敢向朝廷启奏,那他就成了全大同官员的公敌,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才哀求道:“诸位,老夫猜得到你们的想法,但地方无官则必乱,尤其是官库存留、公文机要出不得差错,还是及早平息民乱吧!”
这些早安排妥了,何须你提醒——蔡如熏不以为意地摆手道:“安抚地方是巡抚大人自己的事,我们管不着。”
宋贤长叹一口气起身欲走,张道浚有些不忍,轻声对他说道:“大人,今年灾荒遍地,山西无粮,丰州也无粮,民变一触即发,大人何以应对?把官府抛出去正好缓解民怨、凝聚人心,死几个官吏也值得,大人若觉得危险,可携家小到平阳会馆躲避。”
蔡如熏望着宋贤的背影,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在救他,他还不知好歹,算了,我们也别太过分,子玄兄,告诉你们的人,不得滥杀、殴打官吏,把人尽量赶走即可。”
“赶不走的官员都交给公民党洗脑。”王昉赶紧说道。
宋贤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独自进了书房不出一步,家里人担心出事一直守在门外。掌灯时,宋贤把家里人喊进书房,压低声音说道:“马上收拾财物,我们去平阳会馆。”
山西官府瘫痪,却逼出民间怪象,士绅大权在握,突然良心发现要为家乡做好事,盗匪、dì pǐ有机会乱中取利,纷纷改行当起良民,而老百姓说话有了点分量,觉得今后有奔头,干活的劲头也足了——灾荒太严重,以工代赈、免征税赋还不足以解决温饱,老百姓基本靠山药蛋和少量杂粮活命,但抗旱治蝗、修缮水利这些事耽搁不得,老百姓一边咬牙苦干,一边痛骂万恶的官府,仿佛这样能缓解饥饿。
为了给大伙鼓劲,各州府议事会又通过一份提议,今后山西地租、税赋相加不得超过土地产出四成,若有违者一律论罪——地主也是没办法,这两年劳力损失太多,丰州又在动员移民,再不降租子就没人种地了。喜讯传来,山西大地欢声雷动,虽然不断有人死于饥饿,但却出现前所未有的政通人和,上下齐心坚持到秋粮收获之后,百姓有了点存粮,人心大定,这一年总算熬过来了。
十月中,包克图知府李槐、大同通商大使王牧民突然到达太原,从蔡如熏、王昉手中接过督办山西事务大权,李槐随即宣布从即日起山西、大同实行新政,凡与新政相悖之朝廷律法、诏令一律废黜,官吏全部返回原任听候地方议事会录用,不愿为官者可自行离任,任何人不得阻拦、骚扰。王牧民接着痛骂一小撮盗匪、刁民趁乱生事,杀掠无辜肆意妄为,甚至操纵民意欺压良善、巧取豪夺,这些害群之马必是新政的大敌。
“各级农会、议事会都混进了一些不良之徒,以为可以乱中取利,这是痴心妄想,我们的提塘早盯上他们,我命令丰州营兵、山西官军、民军全体出动,下到各县各村按名单抓人,有敢拒捕者格杀勿论!”李槐举着一叠公文对丰州文武官员和联防总局头目们吼道。
山西风云骤变,风光了几个月的盗匪、dì pǐ还在做变天的美梦,突然间却成了被缉拿的罪犯,这时候想聚众对抗已不可能,老百姓有口饭吃,没人愿意大冬天闹事,甚至还巴不得他们倒霉——这帮家伙太凶悍,普通百姓见到官府的人就怕,而他们却敢拿着刀杀官吏、抢官府,甚至**女人,还是让官府抓走最好。
花斑豹苏红斐是上了海捕文书的山西大贼,手上有几十条人命,长期躲在山里打家劫舍,山里太苦熬不下去,趁乱回到老家辽州聚众闹事。这家伙武艺高强、心狠手辣,带头冲进辽州知州衙门shā rén抢劫,表现太抢眼成功混进辽州议事会,还被任命为团练头目。改朝换代就是好啊,说不准将来还能封候拜将,怀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一不留神就落入法网,当时他正和抢来的知州大人的小妾睡觉,几乎毫无反抗能力,这下彻底完了,以他过去犯的事必死无疑。
这些不良之徒被陆续送到太原,提刑使司官员对他们一一甄别,却没有做出判决,而是把他们交给一队从关外来的骑兵,这帮家伙在骑兵严密的押解下,先后与山西、大同的死囚会合,一路向北到了得胜堡,那里正有一个大胡子军官笑呵呵地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