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虽挫不退,黑压压的箭雨不断泼向堡墙,两尊红夷大炮虽然射速极慢,但十几斤重的炮子把堡墙打得砖石横飞,轻便的皮革小炮也被推上前抵近射击,把缺口打得越来越大,大批的金兵趁势涌上来,搭起更多的云梯,接二连三向上爬,任守忠不断将兵力填进缺口,死死地把金军压在城下,丰州军的死伤也更加惨烈。
“快用链弹,这是专门用来打云梯的。”陈十石带着铁厂伙计抬着几个xiāng zǐ跑进角楼,七手八脚把装着链弹的子铳装进炮膛。
随着两声炮响,两发链弹在空中展开,大球以铁链拖着小球飞向两部云梯,泰西人把这种利器用在海战中撕破对手船只的风帆,聪明的丰州工匠别出心裁想到用它攻击云梯,今天是第一次用于实战。
在金军迷惑中,一发链弹准确地击中云梯,梯子连同上面的倒霉蛋被铁链缠住绞成两段,金兵吓得扔掉梯子就跑,另一发链弹打偏了,飞舞着窜进弓箭手中,随后就是一连串的惨叫声,三四个弓箭手支离破碎倒在地上。
“好啊,这东西能打云梯,打人的效果更棒,继续打,打死这帮狗东西!”陈十石惊喜地拍手叫好。
铁厂伙计们兴奋地大呼小叫,把链弹分发给各个炮位,金军很快就吃到苦头,这种古怪的东西呼啸着飞向他们,像鞭子似的抽过来,云梯被拦腰打断四五部,人挨上了更惨,无不被抽得粉身碎骨,而且一鞭子下去就是一片。太吓人了,这比腰斩还狠啊,金兵听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个个胆战心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又连续传来爆炸声——皮革炮承受不住连续的发射,终于开始炸膛了,接着火铳也受到传染,把火铳手炸得嗷嗷乱叫,这一下金军再也沉不住气了,扭头就向后跑。
“这不能怪我,皮革炮打过二十次就容易炸膛,我跟你们说过的,再好的货也经不住瞎折腾啊”陈十石很同情地看着金兵逃跑。
“皮革炮停止射击,”周遇吉正在指挥将士们抓紧时间填补缺口,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忙对陈十石说道,“老陈,带新炮管来了没有?赶紧给我换上。”
天开始发黑,攻守大战依然未停,金军要抢时间,虽然对缺口处的攻击大为减缓,但趁着丰州军注意力转移,清理了堡前的地面,把阵墙尽可能推到堡墙边,用火铳、弓箭与丰州军对射,身高臂长的家伙还不时向堡上扔手掷雷。借着阵墙掩护,一些亡命之徒推着轻便的楯车冲到城根处,迅速搭起厚实顶棚,开始拼命挖墙脚——这是金军攻城的老办法,辽东有的是不要命的矿徒,这帮家伙有本事挖塌年久失修的城墙。
丰州的冶铁、制铁能力远超过金国,借助水轮机轧制,可以造出整块又大又薄而且结实的铁皮,阵墙关键部位都加装了这种铁皮,包括轮毂也用耐磨的铁皮包裹、轮辐还加了铁筋支撑,但卖给金国则经过改装,盾板正面镶碎铁片,轮子也改成铆铁钉的木轮,勉强也能用,机动性能和防御能力却差得多。金军穷日子过惯了也不在乎,比他们的破楯车好就行,不但推上来就敢和丰州军对打,还把阵墙的盾板拆下来搭顶棚,正好可以躲在下面拆墙挖洞。这一手还比较有效,弓箭、步铳甚至手掷雷对厚实的盾板无可奈何,新装备的抬铳能打一两重的铁子,可以击穿阵墙,但数量太少,金军并不害怕,把死伤的人抬到一边,其他人接着干。丰州军对堡墙下的金兵有点束手无策,周遇吉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从战事相对缓和的东西两个门堡各抽调一个队支援正面。
任守忠还在堡墙上苦战,一边咒骂兴和铁厂一边举起抬铳射击,这发铳子又把对面的阵墙打出个洞,但金兵还躲在后面顽抗,他怒不可遏地扔掉抬铳大喊:“把炮架到城垛口往下打,其他人往下扔火把,烧死那帮地老鼠。”
十几支火把投下去,却顺着顶棚的斜面滚到地上,对金兵没有任何影响,炮手抬着皮革炮向下打,一炮把阵墙打飞一个角,金兵的箭矢、铳子马上就打来,两名炮手抱着他们的大炮一起倒下。
“就这样打,再来一炮,我不信砸不碎它!”任守忠挥手大喊,又有两名炮手抬着皮革炮到了城垛边,随后一声闷响,堡墙上烟雾弥漫,满身是火的炮手嚎叫着在地上打滚,那枚出膛的炮子没飞多远就一头栽下去。
“笨蛋,谁叫你们装独石口堡库里的huǒ yào,那种成年老货都受潮结块了,还有个屁用,”任守忠气急败坏地过来叫骂,随手把一桶huǒ yào扔出去,话音刚落堡下就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和金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趴在垛口向外瞟了一眼,回身又对当兵的喊道,“看明白没有,要用就得学我这样子。”
当兵的兴奋起来,七手八脚把一桶桶成年老货扔到堡墙下的金兵头上,随后一枝接一枝的火把也投下去,爆炸声连续响起,还在挖墙脚的金兵浑身是火,惨叫着四处逃命,丰州兵的弓箭、火铳不断把他们击倒在地,几门皮革炮和两边角楼里的行营炮也趁机发力,一连击毁五面阵墙,金军实在顶不住,乱哄哄地向后逃窜,再也没人敢挖墙脚了。
多尔衮倾尽全力,从上午打到夜里,一无所获反而损兵折将,忍不住痛骂岳托、豪格两个混账侄子,这两个家伙今天好像没闹出什么动静,派人去催却得到回话说,他们有办法破堡,让多尔衮自己打自己的,不要管他们。多尔衮又想起了阿济格、多铎,还是一个妈的兄弟亲啊,其他人都靠不住,特别是豪格、岳托从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们不好好打,那我也混时间,反正这次西征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打仗,于是独石口正北面热热闹闹打成一片,却再没有险情发生。
岳托、豪格今天也确实没卖力,但这也不好怪他们,东西门堡与山相邻,地势狭窄崎岖,兵力根本摆不开,而且外有河流、内有瓮城,堡墙高达三丈五尺,还各有南北两座门楼可居高临下施放铳炮,而金军带来的火炮、阵墙都在多尔衮手里,他们只有云梯和火铳,面对高大的堡墙也只能望而却步。豪格攻打西门堡还比较认真,好歹带人过河虚张声势,用火铳、弓箭和堡上的丰州军打打停停,东门堡那边却雷声大雨点小,岳托还有闲心来找他。
“你在东门堡打得怎么样?反正我是没主意了,不把堡墙轰塌,根本攻不进去,可这里有火炮也不好摆。”豪格摇着头说道。
“攻不进去就不攻了,我只派了两三百人骚扰一下,其他人都藏在山后面睡觉休息,”岳托笑着摆摆手,压低声音对豪格说,“我们俩各有五个噶布什贤兵,这些奴才正用得上,等天黑了你就悄悄到我那里……”
“我明白了,还是你有主意,就让多尔衮瞎忙去吧。”豪格想了一下搂住岳托笑起来。
东门堡,北面打得风声火起,这里却静悄悄,哨兵揉着眼睛望了望黑暗中的堡外——金兵在堡外大呼小叫闹了一整天,天一黑就撤了,想夺堡就做梦吧,这么高的城墙让他们架云梯也爬不上来,看来这次的军功都要让前哨、中哨那帮人抢走了。
哨兵想不到,此时就有几个金兵在他脚下,正在一点一点向上爬——噶布什贤兵,白甲巴雅喇兵中的兵王,精锐中的精锐,个个身强体壮、箭法奇准,白山黑水间的常年磨炼,几乎都练就了攀岩走壁的绝技,一堵高墙算不了什么,几件自制的简单工具就帮助他们悄无声息登上堡墙,哨兵还没有作出反应就被拧断脖子。随后,五名噶布什贤兵控制住墙头,扔下绳索把隐藏在下面的金兵精锐拉上来,另外五人急速奔往最近的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