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朝若有所悟,手指在纸张旁无意识地划着,显然已经有了主意。
见徐庶沉吟不语,徐晃笑道:“元直兄,别看主公年轻,行事跳脱,其实踏实得很呢。”
徐庶垂下了眼睑,盯着自己的指尖半晌,应道:“是啊,流言做不得准。”
荀澜观察了一会儿,在心里暗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啊。”何况这群人里似乎还有技术大牛鲁班的后人,这件事情比想象中容易推进地多了。
待他们讨论充分,有了大致的方向后,荀澜大方地拿出来了精美的布匹,保证道:“长直辕犁回转困难,耕地费力。只要有人改进得当,使曲辕犁问世,让春耕更加省力,本府必有重赏。”
此外,为了防止他们闭门造车,不懂合作,荀澜要求他们得小组合作,但所得赏赐要根据贡献的多少分配。
公输朝却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拒绝道:“太守给了图样和思路,已经使得我们受益匪浅。若是能够做出曲辕犁,那也是图样的功劳,我们不能接受您额外的赏赐了。”
其余匠人们亦连声附和。太守改进长直辕犁,肯定是为了颍川郡的农耕。若是有人能够将曲辕犁造出来,必定在全郡推广,他们每个人都能受益,甚至可以凭借图样率先改进自家的长直辕犁。
辕犁是春耕的关键,只要曲辕犁好用,到时候十里八乡都会有人带着礼物上门请教。而且依照太守方才的思路描述,这犁能深能浅,掉头便利,还能省力,实在是太让家里需要春耕的人心动了。
荀澜见这群人进退有度,十分满意,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木匠们走出太守府邸很远后,脸上还都是兴奋之色:“方才我们是被荀太守送出来的!太守亲自接见的我们!”虽然只是送到楼阁的院子口,但光是和太守一起探讨春耕改善之法,就足以在十里八乡吹上三天三夜了,也会得到乡里三老的青睐。
“太守还说提高农耕的产量,希望在我们身上呢!若是做得好,以后便能进入府中,做个技术官。”
“其实我没听懂,什么是技术官啊?”
“管他呢,反正是官啊!谁能料到我们这种贱民也有做官的机会啊?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木匠们兴奋的声音传出去好远,街上的百姓都听到了,觉得他们在发疯:
“奇了怪了,木匠也能做官?青天白日的,就做起梦来了?”连寒门的读书人费尽了心思都难以如愿,何况是地位更低的匠人。
荀澜回来后开始催饭,难得的休沐,他的行程安排得特别紧:“法正起来了吗?正好休沐的早上,咱们一起吃饭。”
喊陈氏带法正下楼,又让她把新做的桌布拿下来。
徐晃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没有推辞荀澜一起吃饭的邀请。只是,这要如何坐啊……案几已经被抬到一楼的东西侧房了。
荀澜将椅子拉开,抱着法正在桌子前径直坐了。没办法,法正太矮了,根本够不到桌子。
这双腿岔开的坐姿,让徐晃和徐庶连忙将头扭开了。
荀澜好笑地说:“元直和公明不必避讳,我穿了裤子。”说罢,抖了抖白底青竹影的袍子。
这时候还没有人做出来裤子,不管多冷的天,世人只是多穿几层衣服。所谓的内衣,仅有两条裤腿套到膝部,用带子系于腰间,如果不用外衣掩住,就容易走光。
所以跪坐才是符合礼节的,岔开腿坐是对旁人的十分不尊重。
“主公,何谓裤子?”徐晃先悄悄瞥了一眼,见果然没有走光,这才放心地继续看向荀澜。
荀澜拍了拍法正的小胳膊:“法正,给叔叔看一下你的裤子。”
法正跳下来,喜孜孜地把袍子一掀,转了一个圈圈,大方给大家展示他的新衣裳:“大哥哥给我的新裤子!别人都没有呢!”袍子也是新做的,鲜艳,好看!
荀澜让侍女们所做的是直筒裤,腰部缝上盘花扣,只要裁剪得当,就绝不会发生裤子掉下来的糗事。
法正的裤子做得比较贴身,在脚腕处还用了盘花扣再扣一圈,这样裤脚就收紧了,不会漏风,也方便套在靴子里,比穿几层袍子要管用。
只是侍女不知道怎么想的,给法正选的是缃色布做的裤子,外袍则是妩媚娇艳的海棠红。
有时候荀澜看到法正像是花蝴蝶一样扑过来撒娇,感觉仿佛自己多了个可爱的女儿。
徐庶也觉得新奇,研究了一会儿法正的盘花扣,抚掌道:“妙极,没想到结还有如此的妙用啊。”
结指的就是中国结,盘花扣是直接从中国结演变来的。
荀澜一笑:“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系扣方式,过两天也给你们做几条试试,这个解扣比系带方便多了,裤子也比袍子暖和。”他给侍女们开拓了盘扣的妙用,相信这些巧手的女子以后会不断地开发出来新的花样。
因为到了宋代以后,盘扣的花式会更加丰富,光模仿动植物的菊花扣、梅花扣、金鱼扣等就有十几种,还有无数盘结成文字的吉字扣、寿字扣等。
现在桌上只有他、寒玦、法正穿了裤子,因为陈氏刚带着侍女们上手,所以只做了三条。荀澜自然不会让徐庶和徐晃难堪,早有准备。所以让侍女铺了桌布,长长的蓝色细布垂落接近到地,将人的腿遮得严严实实的。
徐晃和徐庶一看,便也学着荀澜的样子坐下了,将手放在桌子上。
“这个姿势……”徐庶接近三十岁,许是求学晚的原因,学习新事物很主动也很快。他试着做了一个写字和扒饭的动作:“相当省力啊。”
徐晃则觉得:“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平时在周仓等一众兄弟面前他也是随意而坐,叉着腿、盘着腿和伸直了腿都有,但在太守和师友忌酒面前这样失礼,让他颇有点坐立难安。
但岔开腿的姿势相当的放松,见大家神情都很轻松,徐晃也就释然了。
荀澜托着腮笑着说:“多坐坐就习惯了,我让厨房准备了炸酱面,大家尝尝鲜。”手腕有支撑的感觉多好啊,他以后再也不想用小案几吃饭了!
徐庶眉毛一挑,今日的诸多,都是围绕着一个“鲜”字啊。
正说着,就见厨娘用托盘端着面上来了,四碗大的,一碗小的,散发着热气的面上面浮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
传统的炸酱面,是要将肉丁及葱姜等放在油里炒,再加入黄豆制作的黄酱炸炒,荀澜不仅加了这些,还加入了鸡蛋和豆芽丁在里面炸,这样做成的炸酱更有风味。除此之外,还准备了一盘清脆爽口的黄瓜丝放在桌子中间,供大家取用。
“哎呀,这个好奇怪。”法正用筷子戳了戳面,觉得黑乎乎的一层有点可怕,并不想吃。
“实践出真知,”荀澜笑着教育他:“不尝试没有发言权哦。”又指导寒玦:“先搅拌一下,再夹点黄瓜丝。”
不过这个年代还没有黄瓜这个名字,自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后,它被称为“胡瓜”,不过没有人纠正太守的叫法。
寒玦倒是不着急吃,先把法正抱了过来,让荀澜先吃,自己喂了法正几筷子。法正毕竟年幼,吃面条夹不起来。
法正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尝了炸酱面之后蹦出来了两个字:“好吃!”随即又迫切地蹦出来两个字:“还要!”
徐晃已经埋头吃了起来,这面筋道滑爽,炸酱醇香浓郁,一尝之后赞不绝口。
徐庶不紧不慢地学着荀澜把面拌匀,加入黄瓜丝,这时候儒家推崇食不言寝不语,所以直到吃完,徐庶用帕子擦完下巴后才慢悠悠地说:“少一分则淡,多一分则咸,这炸酱面味道堪称一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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