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只有忍住。想起阿土那一身疥疮,他就算真的已快饿死,也只好饿死算了。
走着走着,天居然已快亮了,七月里晚上总是比较短的,忽然间,太阳已升起,路上已渐渐有了去赶早市的行人,阿土竟忽然在路上狂奔起来。一个臭要饭的,无论他要在路上发疯也好,打滚也好,都不会有人注意他的。
但陆小凤又怎么能跟他一样在路上野狗般乱跑?怎奈他偏偏只有跟着跑,就算被人当作疯子,陆小凤也只有认了。阿土跑得还真不慢。
路上没人的时候,他走得比乌龟还慢;路上有人的时候,他反而跑得像只中了箭的兔子。陆小凤忽然发现这个人并不是好对付的,要盯住这么样一个人,并不是件容易事。幸好阿土并没有回头,而且显然已经有点累了,忽然跳上辆运猪糠的骡车,靠在上面,好像准备在上面睡一觉。
赶车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居然并没有将他赶下去。陆小凤叹了口气,忽又发现一个要饭的在路上行走,竟有很多别人意想不到的方便。
难怪有人说,要了三年饭,就连皇帝都不想做了。太阳渐渐升起。阿土闭着眼睛,竟似真的已睡着。陆小凤身上却已在冒汗,只觉得又热,又累,又渴,却又偏偏不能停下来。
要想找到公孙大娘,就非紧紧地盯住这个人不可。若是运气好,常常会在路上遇见一些卖冷酒牛肉的小贩。可惜陆小凤的运气并不好,这条路上竟连个卖大饼的都没有。
原来岭南人讲究吃喝,要吃,就得舒舒服服地找个地方,坐下来吃,就算有这种小贩,也很少会有人去光顾的。所以这种路上常见的小贩,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所以陆小凤只有饿着。
道路两旁,本来是一片沃野,到了这里,才从一座青山旁绕过去。阿土忽然跳下车,奔上了山坡。山上林木青葱,总算凉快了些,阿土在车上小睡了一阵,精神更足。
陆小凤也只好打起精神来。他忽又发现这臭要饭的不但腰腿极健,而且身子还似带着轻功。幸好山并不太高,阿土既然往山上走,也许地头已经快到了。公孙大娘的秘穴,本就很可能是在一座山上的。谁知这竟是座荒山,一路上都看不见有房子,山路也很崎岖。
到了山巅,忽然有一股香气随风飘了下来,好像是炖羊肉的香气,上面当然一定有人家,当然就是公孙大娘的家。谁知陆小凤这次又猜错了。
上面还是没有房子,却有一群乞丐在吃肉喝酒,看见阿土走上来,就有人笑道:“算你运气好,我们刚从山下偷了条肥羊,在这里打牙祭,你既然遇上了,也来吃一顿吧!”
阿土大笑走过去,道:“看来我这几天口福真不错,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有好吃的!”
陆小凤却又只有看着干瞪眼。他当然不能混到这群乞丐中去,吃人家偷来的肥羊,他当然也不能让阿土看见他。所以只有躲在一块山石后,饿得连胃都已发疼。
他甚至已开始有点后悔,昨天晚上本该将那半只烧鹅捡起来吃。
阿土居然一下子就跟这些乞丐混熟了,大家有说有笑,又吃又喝,快活得像神仙一样。陆小凤却简直好像在十八层地狱里,他平生也没有受过这种罪。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了解饥饿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若能趁这机会,闭上一眼歇一歇也好。但这些乞丐里,说不定也有公孙大娘的手下,他们说不定就是等在这里,接应阿土的。
所以陆小凤根本连片刻都不能放松,非得紧紧地盯住他们不可。若是阿土偷偷地将黄布包袱交给了别人,再由那个人送去给公孙大娘,他这些罪,就完全是白受的了。
好容易等到这些人吃喝完了,阿土向他们唱了个肥喏,居然又扬长下山。
他到这山上究竟是干什么的?
陆小凤实在弄不懂:“难道他真的已将那布包袱偷偷交给了别人?我为什么没有看见?”
既然没有看见,就只有再盯着阿土。
到了山腰间,阿土忽然停下来,从后面的麻袋里,拿出了个黄布包袱,看了看,又放回去,喃喃地笑着道:“幸好东西还没有被那些偷羊贼摸去,否则我脑袋只怕就得搬家了!”
这黄布包袱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如此重要?陆小凤当然看不见,也猜不出。
不管怎么样,东西总算还在阿土手里,而且,这东西既然如此重要,他说不定会当面交给公孙大娘的。陆小凤受的这些罪,看来总算还不冤。
最冤的是,阿土竟又从原路下山了。他当然不会是特地上山去吃顿羊肉的。难道他已发觉后面有人跟踪,故意要让跟踪他的人受点罪?也不会。他并没有很紧张的样子,假如已发现有人跟踪,也绝不会再从原路下来。
陆小凤更相信自己绝不会被人发现,就算他再饿一两天,行动时也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来。
近来已有很多人都认为,他的轻功已可列入天下前五人之内。
“一个人若是负有秘密的重要任务,无论后面有没有人跟踪,行动时都会故意弄些玄虚的。”一定是这原因,陆小凤对自己这解释,也觉得很满意。
下山后,阿土的行动果然就正常得多,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他就进了城,在城里也兜了两个圈子,走进个菜馆,又从后门走出,忽然转入条巷子,巷子里只有一个门,是一家大户花园的角门。
他居然好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不敲门就扬长而入,而且对园子里的路径也很熟,三转两转,穿过片花林,走过条小桥,来到面临荷塘的一座小楼。楼上亮着灯光。陆小凤才发现,现在竟已又是黄昏后。
04
黄昏后,夕阳已薄。小楼上灯火辉煌,却听不见人声,连个应门的童子都没有。阿土也没有敲门,就登楼而上。楼上一间雅室中,不见人影,却摆着一桌很精致的酒菜。
“看来他口福真不错,果然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好东西吃。”
虽然没有人,桌上却又摆着八副杯筷,阿土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块醉鸡,自己又摇摇头,放下来,从后面的麻袋里,取出那黄布包袱,放在桌上,喃喃道:“想不到这次又是我到得最早。”
他显然是在等人,等的是什么人?其中是不是有公孙大娘?
小楼对面,有棵浓荫如盖的大银杏树,正对着楼上的窗户。
陆小凤从树后壁虎般滑了上去,找了个枝叶最浓密之处躲了起来。天色更暗,就算有人到窗口来张望,也绝不会发现他。现在阿土总算已到了地头,总不会再玩什么花样了。
陆小凤刚想喘口气,养养神,突听衣袂带风之声响起,一条人影飞燕般从树梢掠过,“细胸巧翻云”,已掠入了小楼。
“好漂亮的身法,好俊的轻功。”陆小凤立刻又瞪大了眼睛,但却已知道这人并不是公孙大娘。这人的轻功虽高,比起公孙大娘来,却还差些,比起他来,当然也还差些。
只不过这人也是个女人,年纪已近四十,可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眉梢眼角的风情,比少女更迷人。她身上穿着件深紫色的紧身衣,手里也提着个黄布包袱。
刚才她凌空翻身时,陆小凤已发现她脚上穿着的,也正是双红鞋子。
现在她已坐下来,向阿土嫣然一笑,道:“又是你来得最早。”
阿土叹了口气,道:“男人总是吃亏些,总是要等女人的。”
这句话陆小凤倒也深有同感。他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阿土果然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而且身份也绝不低。这紫衣女客轻功极高,风度极好,可是长着一身疥疮、在巷口要饭的阿土,却居然可以跟她平起平坐。难道他也是位武林高手?
陆小凤本来认为自己对江湖中的人事已很熟,现在才发觉,武林高手中,他不认得的还是很多,至少这两人他就连见都没见过。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人还未到,笑声已到。
紫衣女客道:“老七来了。”
一句话没说完,屋子里已多了一个人,当然也是女人,是个梳着两条乌油油的长辫,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红衣少女,手里也提着个黄布包袱。
她先向阿土笑了笑,又向紫衣女客笑着道:“二娘你们来得早!”
紫衣女客叹了口气,道:“年纪大的人总是难免要吃亏些,总是要等小姑娘的。”
红衣少女银铃般笑道:“你几时吃过别人的亏?你不占别人的便宜,别人已经谢天谢地了。”
紫衣女客看着她,又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总是一天到晚笑个不停?”
阿土悠然道:“因为她自己觉得笑起来很好看,还有两个很好看的酒窝,若是不笑,别人岂非看不见了?”
红衣少女瞪了他一眼,却又笑了,而且一笑就笑个不停。陆小凤现在才知道这紫衣女客叫二娘。二娘?莫非是公孙二娘?公孙二娘既然已来了,公孙大娘想必迟早也总会来的。陆小凤总算觉得开心了些,无论他受了什么罪,总算已有了代价。何况,这红衣少女的笑声,也实在能令人听了觉得愉快。只可惜陆小凤也不认得她。
她还在吃吃地笑着,又道:“我跟你打赌,你猜这次又是谁来得最晚?”
二娘道:“当然是老三,她洗个脸都要洗半个时辰,就算火烧到她眉毛,她也不会着急的!”
红衣少女拍手笑道:“对了,这次一定又是她。”
突听楼梯下有个人道:“错了,这次一定不是她。”
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很缓慢,一个人慢慢地从楼下走了上来。她现在走得虽慢,但陆小凤却居然没有看见她是怎么进这小楼的。
红衣少女看见她,仿佛很吃惊,但立刻就又笑道:“想不到这次居然出了奇迹,三娘居然没有迟到!”
三娘不但说话的声音温柔,态度也很温柔,笑得更温柔,慢慢走上来,慢慢地坐下,慢慢地将手里一个黄布包袱放在桌上,才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次我不但没有迟到,而且比你们来得都早。”
红衣少女道:“真的?”
三娘道:“我昨天晚上就来了,就睡在楼下,本想第一个上来等你们的,让你们大吃一惊!”
红衣少女道:“那你为什么还是直等到现在才上来?”
三娘叹道:“因为我有很多事要做!”
红衣少女道:“什么事?”
三娘道:“我又要梳头,又要洗脸,又要穿衣服,又要穿鞋子。”
听到这里,连树上的陆小凤都已忍不住要笑。
红衣少女更已笑得弯了腰,喘着气道:“这些倒真是了不起的大事。”
二娘也忍不住笑道:“我说过,她洗个脸都得洗个半个时辰的。”
阿土忽然道:“我只奇怪一点!”
红衣少女抢着问道:“哪一点?”
阿土道:“她每天除了梳头洗脸、穿衣穿鞋外,哪里还有空去做别的事?”
红衣少女拼命忍住笑,正色道:“这问题倒实在严重得很,将来她若嫁了人,也许连生孩子的空都没有,岂非误了大事?”一句话没说完,她的人几乎已笑得滚到地上去了。
三娘也不生气,还是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很多空生孩子的,将来你至少会生七八十个孩子。”
红衣少女笑道:“我就算一年生一个,也生不了这么多呀!”
三娘道:“若是一窝一窝地生,岂非就可以生得出了?”
红衣少女道:“只有猪才会一窝一窝地生小猪,我又不是猪……”这句话还没说完,她已发觉这简直等于自己在骂自己。
二娘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原来你不是猪呀,真的要赶快声明才行,免得别人弄错了!”
红衣少女噘起了嘴,道:“好呀,现在四姐和六姐都还没有来,所以你们就乘机欺负我!”
三娘道:“她们来了又怎样?”
红衣少女道:“她们至少总会帮着我说话的,你们两个加起来,也说不过她们半个。”
一阵风吹过,窗外已又有三个人燕子般飞了进来,一个人微笑着道:“至少有一点我是绝不会弄错的,我知道她绝不是小猪!”
红衣少女又拍手叫道:“你们听见了没有,我就知道四姐是个好人。”
三娘却还是要问:“她不是小猪是什么?”
四姐道:“她只不过是个小母鸡而已!”
红衣少女又怔住:“我是个小母鸡?”
四姐道:“若不是小母鸡,怎么会一天到晚‘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红衣少女笑不出来了。陆小凤也笑不出了——最后来的这三个人中,他居然认得两个。
其中一个当然是江轻霞,他并不意外,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们的“四姐”居然就是欧阳情!那位曾经被他气得半死的名妓欧阳情!那位只爱钞票、不爱俏的姐儿欧阳情!
看见欧阳情居然会和江轻霞一起出现,看见她的轻功居然也不在江轻霞之下,陆小凤几乎一跤从树上跌下来。“红鞋子”这组织中,看来倒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欧阳情和江轻霞显然都是这组织的首脑。桌上有八副杯筷,这组织中显然有八位首脑,现在已到了七位。
那紫衣女客是老二,洗脸也得半个时辰的是三娘,四姐是欧阳情,五姐是江轻霞,六姐青衣白袜,满头青丝都已被剃光,竟是位出了家的尼姑,那一天到晚笑个不停的小母鸡是七娘。大娘呢?公孙大娘为什么还没有露面。这个满身癞子的阿土,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又算是老几?
05
七个人都已坐了下来,面前都摆着个黄布包袱,只有首席上还空着,显然是为公孙大娘留着的。
阿土忽然道:“你们姐妹六个,这次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可不可以先拿出来让我看看!”
红衣少女抢着道:“当然可以,三姐既然来得早,我们就该先看看她带回来的是什么?”
三娘既不反对,也没有拒绝,只是慢吞吞地伸出手,去解包袱上的结。她的包袱上打了三个结,她解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才解开第一个结。
二娘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受得了,我可受不了,还是先看我的吧!”
陆小凤已振起了精神,张大了眼睛。这些神秘的黄布包袱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早已忍不住想看了。他实在比谁都急。
幸好这位二娘的动作倒不慢,很快地就将包袱打开,包袱里是七八十本大大小小的存折。
二娘道:“今年我的收成不好,又休息了三个多月,所以只在各地的钱庄存进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但明年我却有把握可以弄到多一倍。”
她一年之内,就有一百八十多万两银子的进账,还说收成不好。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实在想不通这位二娘是干什么的。据他所知,就算黑道上势力最大的几股巨寇,收入也绝没有她一半多。他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做强盗收入更好的生意。
三娘轻叹了口气,道:“既然只有一百八十万两,今年我们的开销就得省一点了。”
二娘道:“你呢?今年你的收成怎么样?”
三娘笑了笑,道:“我的收成还算不错,最近不要鼻子的人好像愈来愈多了!”
不要鼻子的意思,就是不要脸。这句话陆小凤是懂得的,可是,不要脸的人有多少,和她的收成有什么关系?这点陆小凤就不懂了。好在三娘总算已将包袱上的结解开,里面还有层油布。
她再解开这层油布,里面又有层红缎子。红缎子里包着的,赫然竟是七八十个大大小小不同的鼻子!人的鼻子!陆小凤几乎又要一跤从树上跌下来。这个又温柔、又斯文,连走路都生怕踩死只蚂蚁的女人,难道竟能亲手割下七八十个人的鼻子?
三娘柔声道:“他们既然不要鼻子,我就索性把他们的鼻子割下来!”
红衣少女拍手笑道:“这倒真是好法子!”
三娘道:“明年我就不用这法子了!”
红衣少女道:“明年你准备用什么法子?”
三娘道:“明年我准备割舌头!”
红衣少女道:“割舌头?为什么要割舌头?”
三娘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说道:“因为最近我又发现这世上的人,话说得太多!”
红衣少女伸了伸舌头,银铃般笑道:“我若不认得你,我也不信你会是个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三娘淡淡道:“我不会打死你,我最多也只不过割下你的舌头!”
红衣少女闭上了嘴,伸出来的舌头一下子就缩了回去,好像连看都不肯再让她看了。这位洗脸都要洗半个时辰的女人,无论要割人的鼻子也好,割人的舌头也好,出手都绝不会慢的。
欧阳情忽然问道:“这里面最大的一个鼻子,却不知是什么人的?”
三娘道:“你想知道?”
欧阳情笑道:“我对大鼻子的男人,总是特别有兴趣!”
二娘笑骂道:“这丫头在那种地方混了两年,不但心愈来愈黑,脸皮也愈来愈厚了。”
欧阳情吃吃地笑道:“二姐果然是过来人,大鼻子的男人有什么好处,她一定知道得很清楚!”
三娘道:“只可惜鼻子最大的人,现在已变成了个没有鼻子的人!”
欧阳情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三娘道:“段天成!”
听见这名字,陆小凤又吃了一惊。这名字他听过,这人他也见过,“镇三山”段天成不但鼻子大,气派大,来头也不小。无论谁要割下他的鼻子来,都绝不是件容易事。
红衣少女的嘴已闭上了很久,此刻又忍不住道:“今年我们是不是准备和往年一样,大家痛痛快快地大喝一顿,喝醉为止?”
二娘道:“这是我们的老规矩,当然不会变的。”
红衣少女道:“现在我们的人既然已到齐了,为什么不开始呢?”
陆小凤的心又沉了下去——现在的人已到齐了?——难道公孙大娘今天根本就不会来?
二娘道:“谁说人已到齐了?你难道没有看见还有个位子是空着的?”
红衣少女道:“还有什么人要来?”
二娘笑了笑,道:“据说大姐又替你找了个八妹!”
红衣少女也笑了:“现在总算有个比我小的人了,以后你们若再欺负我,我就欺负她!”
阿土忽然道:“只可惜她今天已不会来!”
二娘皱眉道:“为什么?难道她已不想来?”
阿土道:“她想来,却不能来!”
二娘道:“有人不许她来?”阿土点点头。
红衣少女又抢着道:“她既然已不能来,我们还在等谁?”
阿土道:“等一位客人!”
红衣少女眼睛发出了光:“今天我们居然还请了位客人来?”
阿土道:“嗯。”
红衣少女道:“他的酒量怎么样?”
阿土道:“据说还不错!”
红衣少女笑道:“不管他酒量有多好,今天只要他真的来,我保证他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二娘目光闪动,道:“看来他不但酒量大,胆子也大,否则听见你这句话,吓也被你吓跑了。”
红衣少女也眨了眨眼睛,道:“他的胆子不太大?”
阿土道:“他还没有跑。”
红衣少女笑道:“既然没有跑,为什么不进来?难道这个人喜欢在外面喝风,不喜欢进来喝酒?”
阿土淡淡道:“他已喝了一整天的风,现在想必已该喝够了。”
窗外的树上有人叹息着,苦笑道:“我实在已喝够了。”
叹息声中,陆小凤已随着一阵风飘了进来。他早已准备进来。
凭这么样七个人,有人躲在她们窗外的树上,她们会一点也不知道?陆小凤忽然发觉自己躲在外面喝风,实在是件很愚蠢的事。他觉得自己简直愈来愈像是个笨蛋。
可是他看来并不像笨蛋。无论什么样的笨蛋,都绝不会长着四条眉毛的。
红衣少女看着他,忽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那个有四条眉毛的大笨蛋陆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