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竟然没有半个人影,杜秋微知道南厢是缎坊联盟的重地,看到这情形不禁有些奇怪。领路的家仆速度不紧不慢,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杜秋微觉得他一定身怀武功,就不要有任何想逃走的想法了。何况来到此地,本来就是为了今日,又为何要逃?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座雕梁画栋的房前。站定之后,他看了杜秋微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到了。”
“怎么,不要进去么?”杜秋微觉得有些奇怪。
“迎接杜小姐,自然是万分隆重的事情,怎能让下人怠慢呢。”南厢的门徐徐打开,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约莫三十上下,华丽的衣饰让人只觉有些睁不开眼睛。那人神色淡然,话语间却藏着十二分的寒意,让人莫名心慌。
杜秋微这些天来被人叫惯了少主,听到这话竟有些不习惯。然而淑女毕竟是要有自家风范的,不论别人对自己如何,都要表示出自己的矜持与大度来,这是娘说的。或许她不是自己的亲娘,但是这种淑女教诲已经根深蒂固,改不过来了。
“你怎么还不走?”那人的话音突然提高,却在最后压抑了下来,沉声道,“你不用替那丫头白担心,担心也没用,盟主自会处置。”
家仆愣了一会儿,垂目低首退了下去。杜秋微没有相问缘由,而是整了整衣襟,正色跟着他走了进去。
不论前方如何,都不能失了大家风范,白白让人笑话。穿过垂花门,一阵冷意袭来,她瑟缩了一下,但是看见那人略带不屑的眼神投来,她立刻站直了身子。素手在袖子下握紧,仿佛想捏住那层层冷汗。
除了垂花门,一条不长却很宽的石板路通向二进的房屋。石板路两侧的地上插满了香烛,隔一步就是一缕香烟,烟雾缭绕的感觉感觉分外沉痛肃穆。前方的楼阁上挂着白色的帷幔,装饰得像灵堂一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肃容问。
杜秋微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平静下来。
“前盟主上官离被水琳珑杀的日子,正是十五年前的今天。”那人叹息道,“我作为护法,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此地发生,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悔恨中度过。”作为缎坊联盟的护法之一,韩延熙竟然就这样看着缎坊联盟被婉约宫欺骗。水琳珑死后,此仇再也不能相报,本以为会将此污点带至坟墓,却不想遇见了她的后人。
上天待他真的不薄。韩延熙英俊的脸上有些狰狞,声音也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碜人:“知道吗,找到了你,我此生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为这样的信念而活,实在不是让普通人能苟同的。然而一个人的心境,旁人永远也无法体会。水琳珑给缎坊联盟的奇耻大辱,也只有缎坊联盟才能明白。这么多年了,缎坊联盟终于能够雪耻,怎能不让人兴奋不已?
踏进二进的房间,一眼就能看见正堂。青石板路的两侧矗立的不再是香烛,而是一排身着黑衣的武士。武士面容肃穆,手里或拿刀斧,或执笞鞭,没有表情的脸让人一见心寒。杜秋微吓得手都凉了,然而想起娘的话,她依然昂首阔步地向前走。
铜铁的兵器闪烁着森寒的光芒,直直指向人心深处,寒彻身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