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八月扬州城的一处郊外,风景美如画,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垂柳依依。江面上白帆点点,流水湍湍。与这美好的景致很不协调的,是站在横栏前对着江水吐口水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年青人,一看就是山野匹夫穷人打扮,可嘴里却文诌诌地大念诗词。
没错,这个便是一路落泊至扬州城的李青青,关于前世对于描写美丽扬州诗词的记忆,搜肠刮肚地蹩足劲也只想起了伟大诗仙李白的那么一首《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而花枝她娘和木木,则精疲力尽地斜靠着坐在地面的阶石上,腹中肠响如雷鸣。苍天哪,他们已经饿了大半天了,可对面那个人为啥不知疲倦与饥饿为何物?
要说他们三人为何会来到扬州城,根本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直朝北走风餐露宿有月余,饿了就以红薯干充饥,在野外就捕鱼采野菜。偶尔遇上集镇,青青便会买上些大饼子,干干的没啥味道,唯一可取之处便是大而便宜,一只大饼便可对付一顿。
就在他们弹尽粮绝之际,青青用仅剩的点碎银买上大袋干饼,拉着他俩便来的江边。这瑟瑟发抖的二人误以为花花走投无路之下要拉着他们一起投江自杀。没想到她却暗自打主意混上商船一路下到扬州,三人便一直躲在仓房内不敢出声。
下船的时候,还是被船主人发现了,差点把他们一顿毒打。还好有个好心人救下了他们,被按倒趴在地上的青青仰起头眯着眼往上看时,只瞧见一袭贵气的月牙色丝绸长袍,衬托得身形高大而气宇轩昂;而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线在青青心底更是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此时的青青凭水而钓,脑海中映现在便是那不曾见着面孔的身影,想象着他的模样,一脸花痴相。
“花花,花花……”青青的美梦被打断,回过身子烦躁地瞪了眼趴在地上像流浪猫的两人。而可怜的木木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显得小脸更加瘦了,望着皮包骨的木木,她不由得心软了,上前去一把抱起他放在怀里。
“鱼儿怎么还没上勾?饿得肚子痛痛……”木木窝在青青怀中有气无力。
青青内疚了,娘和木木信任她,背井离乡跟着她来闯荡,可是她却连饭都不能让他们吃饱。迷茫地安抚着怀里的木木,青青怀疑自己把他们带出来这个决定会不会是错误的。出了村庄,来到这大城市,才知道一无所有要谋生真的是好难。又不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瞧她,老半天了也没钓上条鱼,莫非是这里的鱼儿也更精明,不似桂花村的乡土鱼头脑也简单?
真是蠢了,跑到这横栏边钓鱼,当然是钓不着了。青青忙拖着简陋的钓竿换了个地方,拖起来才发现这蚯蚓早就不知跑哪去了。她哪能比得上姜太公,让鱼儿自己上钩。
换了处水流没那么湍急的地方,果真被她钓上了两条大鱼。本以为可以回到破庙饱餐一顿的花枝她娘,见着青青又上岸挖野菜去了,心里不由得升起不祥的预感,看来这鱼儿又吃不到嘴里了。
用衣襟兜着满满一兜野菜的青青,和提着鱼儿的两人,快步向他们的临时栖身之地走来。这是郊外的一处破庙,人际荒芜,早已破败,香火不续。所幸此处离城门不算太远,身无分文的三人只好在此地住下,起码能挡点风雨。青青和花枝她娘把破庙简单拾掇了下,扫去破落的蜘蛛网,和地上厚厚的枯枝败叶,三人便在佛堂内安下身来。
回到庙里的青青将钓上来的两条鱼放入破缸中,把取来的清水注入。没有锅,只能把一个破瓦罐当锅煮东西吃。没想到这回青青破天荒地允许她老娘宰了条鱼,这令许久没有沾着点荦腥的二人很是雀跃。面有菜色的木木喝着热乎乎鲜美的鱼汤,不禁小脸泛起了红光。
青青的心揪得很痛,吃完午饭她再出去一趟,看能不能再搞到点东西,明日一早进城去卖了。快八月了吧?家中的桂花树是否已经漫山遍野全开了花?淡淡的有一点思念,没有根的人,是否特别没有安全感?就像眼前的二人,没来由地经常瞪大眼睛一脸惊恐之色。
秋风萧瑟,夜里已经有些凉了,现在还能撑过去。可是再冷些,这破庙也无法安身了,一定得多赚些钱来。没钱哪,真是寸步难行。
吃完午饭,身心疲惫的二人在破庙里休憩,而青青则马不停蹄地又回到了江边垂钓。这本该美得诗情画意的事情,被冠以填饱肚子的名头,便是令人心急火燎的,青青的嘴里已经急得起满了水泡,秋季易上火啊!
要说青青奔得这扬州城来,不就是打定主意要钓上个金龟婿,嫁入豪门么?可是,可是……青青悲惨地发现一个事实,就算是一个多月的劳苦奔波、风餐露宿,她李青青还是没能成为像她老娘那般弱柳扶风的大美人。
当然,相较之以前的花枝,她已经缩小了三个码子,但离美人儿还是差得远咧。丰乳肥臀,说的就是她哇,而腰间也稍嫌些赘肉,手臂因为劳作的关系也显得有点粗。最最重要的是脸部,她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有一天她瘦下来了,她便能如她娘般拥有精致而小巧的五官,深深的轮廓。而事实上,她的脸稍显有些宽,毛孔有些粗大,眉毛有点稀疏,鼻梁不够挺拔,耳朵不够肥大,人不是说耳朵大有福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