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以来,天湖郡有些不太平。
据说一到夜里,王家的宅子里就会传来奇怪的声响。乍听上去似是笙歌阵阵,可若要仔细听了,便能在其中辨出一道极微弱极轻细的哭声。有几个耳朵灵的小伙子听过,都说王家是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对了,还有。大约从四五天前开始,天湖郡里的猫就常常不对劲了,没事就往王家的宅子里钻。
“你们想想,猫是什么东西?通灵啊!这么一来二去,啧啧啧……”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坐在树荫下,拄着拐杖开讲了。“王家不是出了个太子妃嘛?听说这次回乡省亲来,是因为怀孕了。哎呀呀,若是怀孕了……”
“呸!你该不会是要说,太子妃怀上的是个妖孽吧?”扎着花头巾的大妈叉腰啐道。
“小声点!”老头四下看了一圈,“叫王家的人听见了,你就得倒霉了。”
“都小声点啊。”大妈也咋呼一句,接着听老头子说。
好几个闲来无事的大爷大婶都围在老头子周围,听得很是来劲。
“而且啊,你们还记得不?七天以前的那个亥时,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就寝的时间了,居然有一队迎亲的队伍到了王家的宅子门口。”老头子唾沫横飞,声情并茂,“只听见哗啦啦啦——”
四下围坐的人皆是一抖,大气也不敢出,都瞪大了眼睛等着老头往下说。
“突然之间,天空就下起了大雨,那迎亲的队伍居然一点都不为所动……”
“我的娘,该不会真是阴间来的吧?”一人两股战战,面色发白,“难不成那太子妃真是……?”
“大白天的说鬼话,你们就不怕半夜里被敲门嘛?”
……
“嗯,果真是栩栩如生,有趣得很。”
不远处的凉棚里,一个正在喝茶的公子哥点点头,摇晃着身前的金边折扇,一袭银灰长衫衬得他肤色白皙。
“……你大半夜的跑来,不被人当做是鬼才怪咧。”坐在公子哥身边的,是一位穿着青丝罩衫与素色百花长裙的年轻女子。她香髻半绾,发间簪着一双蜻蜓玉坠金步摇。
正是传说中身怀鬼胎(……)的太子妃与阴间迎亲(……)来的太子殿下。
“其实啊,我要的也就是那个效果,要不干嘛挑在半夜里到呢?”元昭笑嘻嘻地一抖折扇,露出扇面上精工细描的苍山枫叶图来。“你看看,要是这幽冥怪谈的主角身份大白,会不会变成本宫蓄意扰民呐?”
梓君被口中的茶水呛个正着,伏在桌上连连咳嗽。
“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说着玩嘛。”反正早晚也要给人知道,正是他优雅尊贵的太子殿下驾临天湖郡。
“这么一来,我怕你出门来就会遭人泼一脑袋鸡血……”梓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子殿下给鸡血淋头,不是你的皇卫杀了那群刁民,便是你的声誉败得一干二净……”嘛,本来也没剩多少了。
“这样好啊,这么一来,父皇就会赶紧把我从东宫里赶出来了。”元昭脑袋一晃,“好计策!”
好你个大头鬼啊。梓君缓了口气,认认真真地喝起茶来。
“梓君。”元昭忽然露出苦笑来。
“嗯?”
“你现在这模样,像极了成亲之前我们三人一同出游时的样子呢……”
梓君想了想,直起身子:“元昭,我觉得,你不停地在暗示我。”
“暗示你?”他别过眼神,“有么?”
“先前在乘风殿里也是这样。”梓君叼着杯沿,低声说道。“不停地暗示我,我与从前的那位太子妃有多么多么的相似,也暗示我,不要再继续装傻。”她眼儿微扬,“对不对?”
元昭依旧是笑着,却不说话。
“我……不知该怎样同你解释,你才能相信呐。”她叹了口气,“你的太子妃是小君,不是我。”
“小君又是何人?”这丫头最近老是冒出些奇怪的名词来,譬如小君,脑残之类的。
这个不太好解释了。
按照现代人的思维,一个身体里并存两个灵魂,是小说里出现的常见桥段,俗不可耐,但是放到古代来看,这简直比日食还令人恐惧。嗯……要怎么和他说才好呢?
“元昭,我所在的那个世界,与现下的这个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地方。”她试图用从前对小君解释的那套来告诉她。“或许在你们看来许多不可思议的事,于我们而言,却是司空见惯的——比如,我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