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梓君亦是自有准备。
“十六字祖训,为孝弟忠信慈让忍廉,勤教耕读庄俭宽严。训孝,训尔孝,孝为先,人生百行此是源,父母为我生身本。独不见,反哺跪乳物且然。愿儿孙,思昊天,莫负怀胎顾复恩,孝其亲,子孝爾,点点滴滴在詹前。”
心里,小君的声音清朗如月,梓君不慌不忙,将小君所述内容一一对王安佑道来。“训弟,训尔弟,弟于兄,兄或不友弟当恭,长成各自分门户。独不念,千朵桃花共树红。愿儿孙,自省衷,勿听妻言薄弟兄,尔敬其兄,弟敬尔,楼前花萼永昌隆。”
末了,挑眼儿扫向眼前这老狐狸,“爹,女儿可有记错?”
王安佑收敛了眼中的暗光,点头。“就算是身在天家皇廷,也绝不可忘本。你记得不错,为父很是欣慰。”
你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欣慰呀。梓君摆着笑脸,暗暗腹诽道。
“阮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老是拉着一张脸做什么?”易氏在一旁埋怨道,“你那祖训一日不背又不会少块肉,可若是累着了我的阮儿,那肚子里的小皇孙可就得受委屈了。”
王安佑意味深长地瞧着梓君的肚子,道:“你倒也是个争气的孩子。虽说宫中一切有你姐姐代为照应,可将来仍旧是得靠你自己的。”
“说起来,佳容诞下曜儿之后也不曾获准返回天湖郡来。”易氏又道,“再看看咱们家阮儿,太子殿下当真宠她得紧了,竟是准了她回王家来安胎。”
……实在不好说,她其实算是给“休”回来的。梓君貌似羞涩地低下头,做小儿女状。
“既然回来了,便好好待在房里养着。”父亲大人又发话了,“别随便乱走,也别做些不切实际的梦了,可听清了?”
什么是“不切实际的梦”呢?现在身处此地,不正是最不切实际的么。
然而梓君的沉默,落在王安佑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味。老狐狸皱了眉峰,“方才说过的话,转眼便忘了?”
迷茫地抬起头,“怎么了?”她有忘了什么事么?
见她一脸无辜的模样,老狐狸陡然沉声:“你已经是太子妃!那些不属于你的人终究不会属于你,给我乖乖看好太子,这才是你该做的!”
咦,看好太子?这句话……为何让她觉着有歧义呢?
“又来了,又来了!”易氏忿忿起身,走到梓君身边揽着她,“别听你爹的,他脑子坏掉了,这些话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轻轻点头。的确,为什么要往心里呀,记在脑子里不就好了么。
终于,打破僵局的人华丽出现了。长瑛在门前恭敬躬身:
“东面的香虚园已准备妥当,太子妃随时可以移驾。”
易氏揽着她起身,“走,咱们先去东边看看。”
在出嫁之前,原本那位梓君住的地方便是这香虚园了。天湖郡本就多湖泊,而王家本宅内尤其美湖众多,或小或大,或深或浅。香虚园便坐拥有天湖郡最美一湾湖泊,名为瑞香。其实湖泊并不大,然而却含有碧绿、湖蓝、琥珀、赭石、鹅黄等颜色。
站在瑞香湖前,梓君立刻想起了上辈子去过的九寨沟,倒是并未露出多么惊艳的神色来——本来便不该有那样穿帮的表情。这是她从前住的地方,看都该看腻了。
走在一旁的王安佑似是非常注意她的脸,以至于好几次梓君都想甩他白眼。
想来这只老狐狸应当是在她的身上,看出了些从前不属于自己女儿的特质罢?
心里的小君安安静静。
“怀念么,小君?”她在心里悄悄问道。
沉默片刻,小君回道:“瑞香湖……这里淹死过我的第一个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