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中军帐中,天色已黯,只有各帐里透得暖光。[]春夜风刮得愈发大了,雪溶在主帐门口稍稍立了一会儿,平息一阵呼吸,才轻轻掀开帘帐进去。
绕过障壁,一阵暖融夹杂着微微的赤檀香扑面而来,见皇太极正端坐中央,已褪去银盔,只剩里头的玉色长衫,极轻薄的一件,然帐中俱拢着火盆熏笼,自是不冷。
皇太极见她来了,不动声色侧目望一眼,又低下头去看兵书。恰时晚点已用过,只听碗碟撤下去时轻微磕碰声。又一会儿,渐渐的静了,雪溶见他仍旧在看书,就轻轻移步欲退出去,才走几步,就听他头也不抬道,“站住。”说着放下手中书,“谁许你走了?”
雪溶听如此说,只得立好,道,“贝勒爷请吩咐。”
隔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动静,就飞快抬眼望向他,却看他在灯后望她无声而笑,“你走得倒快,不过一盏茶功夫,人就没影儿了。”
知是追究前头私离主帐之事,恍惚间却不知该说什么,便轻轻清咳一声,颔首应了个“是”。还欲再说什么,却看他已经离了座,步履清和走至眼前,手极轻托起她下巴,迫得人不得不望向他。
那对眸珠似是乌漆胶黑般一锭墨,光晕投下,竟是浓得化不开,只那么一语不发静静看过来,却是望穿心底,雪溶不由极轻一缕颤栗。只是肩头不易察觉的那轻微一丝颤,皇太极也心明如镜,“你很怕我?”
雪溶不由喉咙一滞,当下噎在这儿,外头风将帐幕吹得隐隐掀起,因主帐四周皆有将士关防,贰十步内不得近人,故而极是寂静。雪溶斜目定定望着那烛火出神,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对他,竟是什么感情,昨夜一夜……正想着,手却忽然被携住,“你总不愿只做奴才吧?”
一惊,身子一顿,不由抬头仰脸瞧他,却看不出戏谑。兴许是真,却难料。轻缓摇摇头,身不由己后退半步,想抽离,手臂已被箍住,动弹不得极是尴尬。垂首不出声的细细想来,动动唇角,什么也没说出口。皇太极见状不由微微冷笑,转身将她拖出帐营。默不作声的跨上马鞍,又一携,不由分说,将她拉上马,“这格外好月色,不看倒可惜。”
说话间,已是纵马飞驰数百米,惊得雪溶紧紧伏在马背上,紧闭眸子不敢睁眼,更不敢言语。好一阵,待那马步渐渐和缓下来,才轻轻吁口气。后头一笑,“你不会骑马?”
雪溶咬着嘴唇,依依点头。皇太极颇有意味的端凝一阵,“你跟兰儿长得还真是相像。”见她面色苍白,喘息未平。不由伸手捋过她耳后发辫,辫尾坠着藕青晕色的月季花。
神思不由散了,伸手扶过那精致柔和的侧脸线条,人心深处只是一疼。名兰,名兰……当时初雪自己也带她乘骑,也是这样环着说笑。却是那条吩带,却是那两颗碧玺珠儿,却是因为那个人。全是怨他。
放了马缰,信步走了一阵,忽听天际羽翼声低低掠过。天色漆黑,只顶上弯弯一牙新月,不明一缕月光。下意识伸手侧身取箭,却想起自己出来并未佩箭壶,只得作罢,怔怔听着那羽翼拍翅声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