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也许是经营掩饰的太刻意了吧……终究,被人看出了蛛丝马迹。也不知是哪里的风声吹来,千丝万缕的竟把她和褚英又系在一起。
皇太极,你会怨我吗?我真的只想报恩而已,别无他心。今生我会全心全意爱你,只是欠他的情,大概我只能以命相抵了。给你了我的心,能还他的,也只剩下我的命。……名兰细碎的思绪回想了一路,直到被一声“主子”猛然打断,抬首时,才惊觉已走回了自己福昔殿的东暖阁。
“什么事?”名兰接过茶碗,咽口香茶润了润嗓子,一边听任银莲给自己披上件蝉翼般轻薄的披风。“格格,您看您,虽是盛夏,可终归是夜浓露重,瞧瞧,留海也给打湿了。您叫奴婢说什么好?这么大的人,怎么就不知道保重身体。”边说着,边扭头吩咐小丫头子们加热水准备伺候主子沐浴。
名兰笑听着银莲唠叨,不经意间扭头看看自己来的方向,倒还真是小路上薄雾弥漫,远处屋檐下挂的宫灯,也看不那么真切了。顿然仿佛悟到些什么,活在当下,兴许自个儿也真该把那些个前尘往事,遗忘些了。
“先不着急沐浴,备些杏仁薏米甜粥吧。我有些饿了。”名兰微笑着扶着银莲跨过门槛。片刻,更了衣,一件苏白的海棠花色镶领口长襟,款款坐在庭院里桂花树下。
拾起调羹盛了半勺薏米杏仁儿粥,挨了挨唇边试温度,正准备送至口里,却觉得耳边一声箭啸,嗖的一声,寻声望去,只一杆木身银头箭直直的扎在眼前的桂树干上。底下钉住一封信。桂花被震落了一地。
名兰心底蹊跷,站起身想要拔箭取信,可看到箭尾羽毛里隐隐夹着什么,用食指分开尾羽,是一小残片花瓣,箭尾沾染的淡淡香气似乎有些熟悉。顿了一下反倒是住了手,转身坐下,没事人似的喝着甜粥。今晚在书房里和八爷的那番话,有心的人只怕早听了回去。自己身边儿的人干净,可难保整个贝勒府里的人都同样干净。现在再想动什么手脚,把自己从这得宠位置上踢下去,只怕是……
正想着,果然一阵零碎地脚步声,待名兰站起身,皇太极已经风风火火的闯进院子里了,身后跟着密匝匝一群小厮,一进院子,小厮们就散开搜起屋子来,慌得银莲她们这些丫鬟匆忙从偏房里出来福身请安。皇太极却置若罔闻般也不喊起,径直走向名兰。两人隔着几步远都不说话,静静对望一阵,还是皇太极先开了口,“听安佑说府里闹了贼,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话虽这么说,眼睛只是直望着名兰身后的人影闪烁。
名兰心底明白,定是有什么人造谣散了风声,一边庆幸自个方才没有冒冒失失把箭拔下来看,冷笑一声,且看这场戏如何演下去,一边只是坦然的迎视皇太极咄咄逼人的目光。
皇太极本是因听安佑说在巡视时,看到黑色的人影,本要追,却看那人影闪进名兰的房后不见了。也不好惊动明主子,冒冒失失进去搜查,只得回禀了他请他定夺。皇太极今晚上原就有些心神不定,一是今日大宴时听宫里的公公暗地里递的信儿,说二哥代善和大妃有染,下午那阵子见二哥那场面,听闻大妃给自个儿送的吃食,高兴的恨不得扬言天下的劲儿,便知这迟早得坏事,却苦于这层窗户纸不能捅破,想要提醒,无奈二哥木讷每每都不能会意。
二是在家宴上,阿玛虽对自己多亲近些,可终是和对其他兄弟无异,反倒是对褚英,当着兄弟亲贵们的面说笑褒奖个不停,前些日子褚英才吃的败仗,父汗竟置之不顾,如今又对他亲热如故,可见父汗对褚英的器重。偏偏老七旧事重提,又提起来当时他和褚英为了娶名兰明争暗斗的光景,更觉得窝火。
再加之被安佑这么一禀报,“私通”一词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当即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名兰这儿问个究竟。只是一进来,看得是名兰这么平静,倒是有些懵懂,质问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渐渐冷静下来回想,名兰嫁进来这两年间,也真个从没负过自己,自己何苦疑神疑鬼的不相信。洒笑一声,以后再不能把朝廷中的尔虞我诈带回自己府里了。想着不觉揽住名兰,“受惊了,嗯?”
名兰不防备被他忽然揽住,心底惊异他变脸的速度,可面上终究是带了笑,“爷说哪儿的话,爷能顾及名兰不辞辛苦赶来,名兰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也不能够了。”
二人正说笑着,听安佑跪地回禀着说什么也没搜到。听他如是说,名兰心底一惊,只觉怎么可能,赶紧扭头去看那树上的箭和信,哪里还有影子,也不知早被何人悄无声息的拔了去。只觉整个人登时坠入九丈寒窑一般,心里冰凉刺骨。再看安佑箭袖口,隐隐露出的弓箭尾羽,仿佛明白了些。安佑回禀完,皇太极只是平淡的点头道,“你们下去吧,晚上我就在这儿歇了。今儿执事儿的巡防严,明日去找管家领赏。”
听罢底下小厮们一阵磕头谢恩声,眼见着灯火走远了,一切又归于静籁。名兰只觉得惊异,却始终猜不透那箭和信究竟想嫁祸她些什么,还有那丝淡然熟悉的幽香。<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