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银树的修补与接下来一系列的重伤叠加起来的时候,艾伦出现了一系列非常严重的并发症,差点直接死在从太阳系边缘飞往地球的飞船上。
有好几次艾伦都已经进入了病危状态,而安全局的医疗官们根本搞不懂艾伦的身体状况——从数值上来看,艾伦看上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但是如果艾伦是普通人,而安全局的先进医疗仪器所检测出来的那些数值又确实是真的话,艾伦早就应该死了蔡翠。
只不过现实却恰恰相反,虽然数次濒死,可出于某种人类压根无法理解的科技,艾伦自始至终,勉勉强强地维持着最后一线生机。
“有好几次我们都以为你撑不住了,直到几天前,有人说,我们可以让你……”
就在拉菲尔快言快语差点把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站在他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萨基尔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那一声咳嗽显然是一个提醒。
艾伦眼睑微微绷紧。
他注意到,拉菲尔一听到萨基尔的咳嗽随后便猛然噤声,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冲着艾伦笑了笑,接着就强行改口道……
“总之我们使用了另外一种手段来治疗你,谢天谢地,那家伙……我的意思是,那种手段最后还是起到了作用。你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你醒了,这真是太好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人类军事基地的爆炸中死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艾伦用其他人几乎听不到的语调低声自言自语道,语气中泛起一丝苦涩。
“艾伦……”
拉菲尔不安地看着艾伦。
艾伦强迫自己从格外低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但气氛还是因为他而变得有些阴沉。
艾伦只好自己转移了话题。
“所以我现在是在哪里?,我难道已经回到地球了吗……我昏迷了多久?”
艾伦问道。
拉菲尔看了看萨基尔,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之后,才伸出手。他搀扶着艾伦下了床,然后扶着他,来到了之前被艾伦以为是观察窗的那一扇横窗前面。
拉菲尔碰了碰窗子,智能系统很快就识别了拉菲尔的指纹。下一秒钟,雾蒙蒙的玻璃转换为了无比清澈的景观窗,外界的景色一瞬间映入艾伦的眼帘。
艾伦看见了一片熟悉的星空,广袤,黑暗,无垠,在星空之下,是一片银白色的土地,没有植被,没有土壤,只有无尽的白色砂砾,还有点缀在砂砾上的白色球型帐篷所连接而成的人类都市堡垒。
在星空之上,硕大的蓝色星球正在半空中,缓缓地旋转。
这里是……
“出于安全考虑,现在我们并不在地球,而是在安全局的月球医疗中心。”
拉菲尔回答道。
“月球。”艾伦喃喃道,“我竟然在月球?”
艾伦在听到“月球”这个单词时,身体猛然颤抖了起来。
月球,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卫星,它并不出奇也不美丽,还因为环保问题而永远不能进行常规性开发,这也让月球这颗距离地球最近的星球化为了地球所有殖民地中最贫瘠,生活最困苦的星球。
梅森·帕斯摩尔,当初就是月球区的总督。
只不过,自从梅森死后,艾伦就再也没有来过月球。
而在今天之前,他也以为,自己恐怕此生都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
感受到了艾伦的情绪起伏不定,拉菲尔连忙补充解释道:“艾伦,你不要想太多……月球是安全局的总部所在地,这里有最精良的医疗设施。”
拉菲尔担心地不断偷窥着艾伦的脸色,干巴巴地继续说:“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管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你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顺便说你已经昏迷了将近60天,如果没有月球医疗设施,你很可能根本就没办法撑住。”
“60天?”
艾伦不敢置信地重复道。
“是的,所以现在你应该会觉得有一些虚弱……情绪不稳定也会是很正常的。”
艾伦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拉菲尔接下来的话。
他希望自己能够表现得更坦然自在一些,但身处月球还婚礼了六十天这种事情无疑还是让他不由自主陷入了极度恐慌的状态。
尤其是此时此刻,艾伦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我竟然已经昏迷了这么久?那么,贝利安和乌劜雅达怎么了??在我昏迷期间,他们,他们难道也……”
前来探望艾伦的只有萨基尔和拉菲尔,这让艾伦心紧紧地抽在了一起。
贝利安和乌劜雅达与艾伦面前的两名人类不一样,那两个人之前甚至都没有抵达过太阳系。而且,之前那一小段时间的清醒,已经让艾伦意识到乌劜雅达和贝利安应该都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返祖化:两人身上长出来的羽毛,还有面部的怪异特征,都让那两名域外之民看上去颇为可怕。
在经历了这样一番生死之交之后,艾伦已经很信任拉菲尔和萨基尔了,但他还是很担心安全局的人在找到他们之后会对贝利安和乌劜雅达不利。
“请不用担心,我们可不是军部那帮傻子……”
拉菲尔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开口,另外一个声音就忽然出现回答了艾伦的问话。
“你?”
艾伦猛然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这才发现,医疗室的门口竟然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艾伦竟然完全都没有注意到。
那个男人穿着一件有些邋遢的外套,头发凌乱,面容温和。
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那种忙于科研工作而无暇打理自己的学者,身上的气息异常柔和,温暖,让人生不出任何的警惕之心。
可是,艾伦在看到那个男人的一瞬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我认得你。”
艾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
“你是……安德森,你不是死了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艾伦的声音颤抖得太厉害,就连说话都变得有些断断续续的。
那个男人……
安德森。
这么多年过后,安德森看上去简直没有丝毫改变。
艾伦甚至还记得年幼的自己呆在梅森的办公桌下玩拼图时,那个男人是如何踩着鞋后跟在梅森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说些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计划和数据的。
安德森曾经是梅森·帕斯摩尔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他的智囊团首席。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太多说服力,但梅森一直以来都将安德森视为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最强的参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艾伦与安德森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向来怕生且孤僻的艾伦甚至会称呼对方为“安德森叔叔”。
然而,在梅森·帕斯摩尔遇害之后,在那段无比黑暗的时光里,本应该是整个梅森政治集团最强主骨心也是政治后备人选的安德森,却忽然之间凭空消失了。
他的公寓水槽里甚至还有没有洗完的碗筷,冰箱里还有只吃了一半的披萨……但是他却再也没有回去过。
安德森的通讯码变为了空号,在国家信息查询系统里,安德森这个人的身份识别码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一直以来,在梅森·帕斯摩尔遗留下来的政治团体里都流传着一个说法:安德森是政敌派在梅森身边的间谍,梅森·帕斯摩尔之所以会死,也正是因为安德森的设计……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就是,那些人在想办法刺杀了梅森之后,担心梅森代表的政治集团会有另有人选,最后干脆把安德森也秘密暗杀了。
艾伦一直以来都不愿意相信这些说法,他也完全无法坚持继续探究。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只能任凭那个伤口,在自己的心底里不断的流血。
他不去想,也不愿意去探究,他本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见到安德森。
可现在,安德森就站在那里,站在安全局的总部医疗室里。
最重要的一点是,作为安全局高级探员的萨基尔和拉菲尔,在看到安德森之后,竟然毕恭毕敬,无比谨慎地行了一个礼。
“局长……”
艾伦听到他们两人这么称呼安得森。
“局长?”
艾伦喃喃地重复着这个称呼。
安德森挠挠自己鸟巢一般的头发,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慢慢踱步,来到了呆若木鸡的艾伦面前。
“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轻声嘟囔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艾伦没有理会安德森亲切的叙旧——就假设那句话称得上是“叙旧”的话。
他用一种又干又冷的声音问道。
“这件事情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复杂……”
安德森苦笑了一声,仿佛完全不曾注意到艾伦这一刻的戒备和生疏。
“简单的来说,就是梅森与我曾经是非常亲密的搭档,只不过,之后他脱离了安全局开始从政,而我一直隐藏在幕后自始至终不曾放弃安全局的工作。然后,因为我们一起共同调查的某件事……他死了,而我,还在继续调查。”
安德森叹息着抬头,对上了艾伦的眼睛。
“艾伦,你知道……白神教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