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的启明星升起时,天边一丛浸染着瓦蓝与鱼肚白的蔓延。
凌波宫正堂里,我倚靠着闻笛假寐。他命人取来厚实的水貂皮氅为我披上,然后环了我的腰肢静静拍抚。每过半个时辰便有一名禁军前来回报,我闭着双眼却毫无睡意,只赖在闻笛怀里贪图温暖,耳中听着仿佛与我无关的奏报。
“崇武军从正西、正东两面突入叛军,现已将叛军完全压制在皇城的西南面,并擒获了叛军将领五人!”
我悄悄将眸子掀开一条缝,看着闻笛正在把玩茶盏杯盖的手堪堪一顿。头顶上落下一声叹息,听起来似是松了口气。我挑唇笑了,旋即闭上眼,等待苏相发话。
“不愧是安虞王殿下,果真用兵如神。”闻笛朗声笑了,“如此,大概也可算是战局已定了罢。”
我假装熟睡,撒似的在他脖子根上蹭了蹭,以示抗议他的音量。不料他手臂一紧,侧过脑袋睨着我的脸:“还装?你当夫君我是呆子么?要听就坐起来吧。”
闻言,那名兵士咧开嘴笑“相爷和夫人好生恩爱,真是叫人羡慕。”
我红着脸颊直身子,嗔怪似地将闻笛推开一分,“若没有禁军各位弟兄的浴血奋战,我们现在哪还有这个命恩爱呐?嗯,这位大哥辛苦了,请受妾身一拜。”说着便要起身施礼。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是千金之身哪能拜俺们这些个小辈!夫人快快坐下,莫要折杀小人了!”兵士摆手连连,只差将腕子卸下来摇给我看。“小人这就回外庭了,您二位继续、继续!”
见兵士一溜烟跑得没了影,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满意?乐坏了吧?”闻笛讪讪地睨着我。慢条斯理地拂去衣上被我压出来地褶子。“还不扶夫君我起身。去见太子殿下?若是误了军情。看你怎么收场。”
我弯唇轻笑:“是。妾身这就伺候夫起身。”说着便伸出手去拉他料被他反扣住双腕。重新拖入了怀里来。温热柔软地唇不由分说地住我。气息交缠间。他呼吸里弥散地清浅檀香滴滴渗入心田呵得一室心房苏苏软软。好似快要化作春水去他地身上。
密吻之后。他气息不稳地松开我。额际轻巧抵来:“……俪儿。别急啊。待为夫先去向殿下报捷才是。”
“哟。这话说地……莫不是妾身死活拽着你不让你不走?”我嬉笑着在他左颊印下一记响亮地啾吻。“好啦去吧。殿下可没那么多耐性。”
“罢了且在此等候片刻。”闻笛苦笑着摇摇头。喟叹一声才松开我地腰肢整了整袍服。起身离去。
等候片刻又算得了什么?我望着那抹修长俊逸的身影消失在凌波宫门外里漾开丝丝甜蜜窒人的滋味——纵是让我等上一年,两年,十年……抑或是更久,我也心甘情愿。
天边的灰蓝云潮终于褪尽,一轮璨金的红日步出遮蔽之外,轻暖阳光静静洒下。凌波宫的门槛内投落大片朦朦胧胧的淡金色,我扶着桌案慢腾腾起身,仿佛心底的阴霾之色,亦是一丝不漏地散去了。
远处的刀兵与杀伐已然淡去,恍惚间我听见了士兵们的欢呼,像是潮水一般浪打浪地涌来。
我敛起裙裾,小心迈过门槛,让自己的全身皆浸泡在阳光之中,叫那些染着炫目金色的光晕流淌至我的四肢百骸。此时,我察觉到了心底难言的激动与不安——
天亮了。这“天亮”二字意味着什么?
西华国内二王权倾朝野的时代终于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幼主君临天下,以及……相权与王权的争斗。
虽然宇文铮还是个孩子,然他自幼长在深宫,各种权术钻营的耳濡目染,他又岂能避开?
现在他选择与闻笛联手,与安虞王同盟,可待到太平之日,他是否要上演一出“良弓藏,走狗烹”的悲剧?
抑或是……令闻笛与安虞王两相厮杀,他来做得利的那个渔翁?
我缓缓垂下眼眸。灿烂阳光笼在我的周身,独余双睫下这两片深灰色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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