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帷幔的马车缓缓停下。闻笛撩起旁侧的帘布,些微细雨立时飘入厢内。落在手背上,带来丝丝沁凉。
抬眼,朱色门楣上悬挂的匾额写着“安虞王府”四个大字。左右各置一石狮,门前有两名侍卫执枪而立,满面肃然,煞是威风。
执事这就上前去,递了相府的名刺,而后候在门前。
闻笛放下帘子,转眼看我:“可是紧张?”
我的笑容难免僵硬,扯动嘴角:“……是。前些日子见过王爷一次,着实不太习惯与他言谈。”
“王爷看上去冷冰冰的,实则随和得很,你且放松些。”他笑着摸摸我的脑袋瓜,在眉心烙下一吻,“有我在,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又不是担心他会对我做什么,我暗暗苦笑道。到底是臣子妻不可欺嘛,这个道理,连我都明白。
他握住我的手,“想要问些什么呢?”
“你介意什么,我就问什么。”
他不由得笑起来,“这么一来,不就显得本阁气量狭小了?你倒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这时便听得厢外有人快步迎来,在车前轻声道:“苏相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
闻笛再撩起车帘。朝外头露出脸来:“……是谢师爷啊。不必如此多礼。”
外头果然有一个灰布长衣地中年男子。垂头伏地。见闻笛并未怪罪于他。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多谢苏相。”他起身来。不管不顾裤腿上地水渍。掀起车帘。“恭请苏相下车。”
他笑了笑。看我一眼。似是在说:别紧张。且安心随我来罢。
我低低垂下眸子。咬了嘴唇。起身走出厢门。闻笛跳下马车。伸手向我:“来。俪
站在一侧地谢师爷却是面色惶恐:“杜、杜老板?您怎么也在这儿?”
我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说我。面上遂泛起些疑惑:“……难道我不该在这儿么?”
“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谢师爷连连摆手,“您今儿个这是……?”
闻笛的手臂勾过我的腰肢,万分熟稔地拥来:“从今往后,这杜老板仨字是叫不得了。俪儿是当朝御史中丞姜大人的外甥女。亦是苏某未过门的妻。你可明白了?”
谢师爷眼中大震,满面不可置信的神色望向我:“您是苏相的夫人?”
“不错,那正是苏夫人。”
一道熟悉地嗓音到来。转头一瞧,正是那安虞王。他身着一袭茶色万福纹锦缎长袍,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随着他的走近,我嗅到了清浅如水的龙涎香气息。
他在五步开外站定,对着闻笛抱拳道:“苏相。今儿个怎么有暇来此?”
闻笛松开我的腰肢,恭敬回礼:“自是有要事求王爷相助。”说着。他地眸光扫向我,“是关于内子的。”
安虞王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半晌,他才开口:“……苏夫人有何要事找本王求助?”
明明是对着我说的话。却是盯着闻笛的。
“实不相瞒……妾身有些私事,需要向王爷确认。”说着。我以团扇掩了口。“不知王爷可否行个方便?”
他地视线终于转过来。原本凛冽的凤目中,隐隐有柔软的色泽化开来,似是在水中渐次消融的胭脂。
“雨大。”他收回落在我身上的视线,道:“苏相与苏夫人不妨先行入府,再与本王商谈来意?”
闻笛笑道:“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他点了点头,并不言语,这就转身往王府内走去。谢师爷立刻跟上,对我们二人道:“二位,请。”
安虞王府内的小径暗香浮动。有形容艳丽的花树雨中招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地香气。
前方的安虞王步子轻缓,轻风扬起他地衣带,向后划出些许柔软的弧度。雨丝细密,稍远地景致便显得模糊,映入眼中,又是另一番妩媚风情。
闻笛牵着我的手,一路无话,只听得谢师爷在旁侧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府中地花木植被。
“咦,那不是芙蓉么?”我指着不远处的一株繁盛植株,惊喜道,“原来王爷也喜欢芙蓉?”
安虞王并未回头,也未答话,仿佛不曾听到我地疑问一般。
谢师爷颇觉尴尬,只得讪讪笑道:“苏夫人说得不错,王爷一直对养花很有兴致,尤其是这芙蓉……”
“谢闵,你先去知会王妃一声,叫她到沁衣园来。”安虞王忽然出声。
谢师爷住了嘴,“是,小的这就去。”
他沿着另一条路走开了,安虞王停下步子,转过头来等着我们赶上他。绵绵的雨丝在他发间点下数不清的细小水珠,恍惚间看去,好似满头青丝白尽,一瞬苍老。
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些疼痛的触觉扩散开来。
“下人失仪,叫苏相看笑话了。”他轻声苦笑,“芙蓉乃是前任王妃生前所爱,故而当年遍植于府内。”
我却只想着要安慰他:“王爷不必如此,其实妾身也对芙蓉喜爱得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