瞠目结舌地立在门外,我迟迟不敢迈入阁内。把在门框上的手缩回,拢入袖中。
宇文锐神色清冷,嘴角扬笑,却是无奈至极:“……回来了?”
心下的酸涩百转千回,张了张嘴,又咬住了唇。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寒暄来:“……王爷……怎么有空来紫翠楼?”
“想来。”他向我走来,眸中笑意更冷三分:“也必须来。”
脑中闪过一道疾光:难不成,他已经知晓我将绣姑送入红鸾殿之事?
他又笑问:“怎么站在外头,不进来么?”
“王爷拦在这儿,奴家怎么进去?”我亦是嘴角微扬。
他冷哼一声,侧开身子,让我进屋。
门扇在身后合上,阻断了楼下洛嫦探寻而入的视线。那个姑娘,怕是着急了吧?
宇文锐站在屋子中央,浑身散发出我从未见过的冷厉气息。仿佛全身都绷得紧了,只消略略施力,便要令他炸开来。
蹙眉,我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样一个陌生的宇文锐。思忖片刻,我开口:
“王爷此番前来……”
“你对御史台地人说了些什么?”他突然发问。剑眉纠结。
我有些莫名了:“……御史台?”
“不必同本王装傻。杜俪兮。”他冷笑起来。“那位……御史大夫。你究竟同他说了什么。嗯?说我兵部密谋造反么?”
“奴家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我沉声说道。
“不明白?”他像是听到了何种令人发笑不止地话。“本王问你。兵部侍郎常忠去了何处?”
“王爷,奴家并不认识什么兵部侍郎。”这算不算实话,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晓。
“呵……你不知?你如何会不知?御史台的人将他带走。还是以调查萧皇后谋逆一案之名……若本王未记错,常忠还与本王说起过当时与皇后待在一起的那个女子。皇后待她如友,毫不避嫌……那个女子是谁,嗯?”宇文锐更进一步,捉住我的手臂,将我拉近身前。
我不闪不避地与他视线相交,他盯着我,我亦盯着他。
痛色,一如暗中流淌的冰凌雪块。充满他的眸底。那是一种阴鸷与不可置信。
我终是别开目光:“不错,我是曾见过他……可这并不代表,我因此与他有何瓜葛。”
他微微点头,冷笑道:“……你承认了,杜俪兮,你承认了你骗我。”
“王爷,您究竟想要说什么?”我勉强抑下胸中的闷火,“苏大人虽与奴家交往甚密,可他并未同奴家提起御史台之事。更莫说带走兵部侍郎什么地。您如此笃定奴家知晓此事,可有证据?”
他又是一声冷笑:“证据?杜俪兮,你以为本王不知那福禄坊与他苏家是何关系么?”
我瞪大双眸,只觉得全身冰凉有如雪水倒灌。
福禄坊……呵。
“……你跟踪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我的眸中笑出了盈盈水雾,温热荡漾,“跟踪我……不愧是安虞王殿下,手段了得。”
他的面色,似是给人当胸捣了一记重拳。
我挣开他的双手。退后两步,笑道:“您派人跟踪我,才知晓我去过福禄坊,不是么?”
那个在福禄坊外戴着毡帽、眼神躲躲闪闪的男人,竟然是宇文锐派来的……
“我……俪兮……”他的嗓音带着歉意,“我是不得已……”
“无碍。”我仰头逼回涌至眼角的泪水,露出笑容。“您也有您的职责,奴家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不错。我做着辜负于你地事,而你亦做着刺痛于我的事。我用你的姬妾暗窥宫闱,你则是以猜忌之心行跟踪之实。并无不可,并无不可,哈哈哈……
如此,谁也不欠谁,不是么?
我扬起眉梢,笑道:“王爷,您既知奴家与苏大人的关系。便该知晓。奴家正是苏家的准长媳。福禄坊的当家是苏大人的旧友,奴家识得他。也常在那儿购置衣料。难道去买几匹料子,便是您口中的证据么?”
宇文锐哑口无言。只一双凤目紧锁着我,琥珀色中有痛楚弥漫。
“奴家当真不知兵部侍郎去了何处。”我闭了闭眼,道:“王爷,您请回罢。”
他抓住我的手臂,“俪兮,我不是……”
“王爷,请您放开她。”
门扇复而推开来,闻笛负手立在阁子外,清俊地容颜上覆着笑影,只是墨色眼底暗光流淌,似有风暴在缓慢聚集。
“闻笛……”
我低唤出声,忽觉酸涩的眼中有东西簌簌滑落。
他的嘴角轻轻一抑,阔步迈入阁内,站在我与宇文锐身侧。“王爷,失礼了。”
伸手,将宇文锐扣在我臂上的右手缓缓挡开。烙在肌肤上的灼热感消失,我被锁入一袭散发着檀木清香的怀抱里,一股力道带着我退开。
“不知王爷深夜驾临,有何贵干?”闻笛微笑依旧,嗓音清润。
宇文锐放下悬在半空的那只手,回复平静之色。“只是来看看她。”
“原来如此。”察觉到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我仰头。
闻笛的笑意是我不曾目睹过地冷冽冰寒。“王爷或许还不知,俪儿与在下大婚在即。男女授受不亲,王爷此番前来,是不是该避嫌了?”
你,无权碰触她一根头发。闻笛的眼中如是说道。
我心下一涩,低声说:“罢了,闻笛。王爷来此当真只是看看我……”
宇文锐不语。
“我……我送王爷出去。”说着,我转向宇文锐:“王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