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踏进宝泰王府。
比之宇文锐的府邸,此处更显得宽敞。影壁居中,旁侧栽满草木,却不见一朵花。夜风掠过耳际,鼻端萦绕的俱是清新的树叶香气。一路绕过回廊楼阁,直入府后花园。说是花园,却也仍旧不见花红。
想来是因着女人的原因吧……宇文锐府中有个萧婵,女子爱花是天性,故而府中遍植花草,绮丽非凡。而宇文铠的王妃几年前便去世,他一人独居,自是懒得弄些花花草草的,不若树木来得清净。
绣姑紧随我的身后,衣袂蹁跹,落足无声,只长袖带风,有暗香充盈其间。
带路的小婢将我二人引至一处亭台中。四角宫灯高燃,将亭内照得一片豁亮。
“请二位贵客在此稍候。”
亭子里有一方石桌,四只石凳。桌沿上雕凿着极繁复的花纹,在夜色中显得异常诡谲。桌面上摆着瓜果与糕点,看得出是新制的食物。
绣姑眉目间藏着深刻的不安,捉紧了袖口的丝边。见小婢离去,她凑过来轻声道:“……杜老板,这样做,当真没问题么?”
“都已经坐在这儿了,还能退后?”我收回覆在石桌上的手指,“宝泰王何许人也,与他谈条件,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的胆怯来。”
绣姑倒抽一口凉气:“宝……宝泰王?你是说……”
我慢腾腾地点头,伸手拍拍她的肩头:“安心,王爷并不知晓这些。”
“可是、可是若……若宝泰王向王爷问起。那我……”
“这种事。他能随意向外透露么?”我轻笑。这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地东西。“他遮掩还来不及呢。”
之所以会选中他。正是因为宇文铠地口风紧。而且……我手中也算是握有他一处不大不小地把柄。利用得当。自是能够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此番他愿意相助。想必也是因着这个软肋地关系。
晚风穿亭而过。送来淡淡地水汽与荷香。我转过头。发现亭子外头竟然有一片荷塘。
……恰逢仲夏。入夜有凉风喜人。莲荷香动。不若临水而卧。且歌且饮。端地是人间快事……原来就是这个意思么。我失笑。起身走到扶栏边。
荷塘四周并未点灯。故而一片黑暗。只有水波轻荡发出细碎声响时。才注意得到。这外头其实是一湾池塘。
就着亭角上宫灯放出地光晕。勉强看得清有花枝款摆,莲叶浮动。本以为今晚会有不错的月色,谁知到天公不作美。云深雾重,把月亮遮了个严严实实。
忽地水面上噼啪一响,似是一尾鱼儿跃出水面。复而落入水中,再度归入沉寂。
“如何?本王的荷塘还算入得了杜老板尊眼吧?”
亭外传来低沉带笑的嗓音,转眼间,宇文铠已迈入亭中。他一身墨色修竹长衫,长发披散,倒是不似人前那般气场迫人。光影拂动,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竟有些柔和的意味。
我与绣姑起身:“奴家见过宝泰王殿下。”
“哈哈哈,俪兮。你何时也与本王端起这些虚礼来了?”他摆摆手。径自在一张石凳上坐下。转眸看见绣姑,眼中一动。
我执了绣姑的手。来到石桌前落坐。我择了靠近他的一方,让绣姑坐在他的对面。
“俪兮。这就是你挑中地人?”他毫不避讳,眸色扫向绣姑,“叫本王好生失望啊。”
知晓他老是喜欢拿人打趣,我以手支颐,笑嘻嘻地应道:“您有什么好失望的?这又不是挑给您的人……我选中这位夫人,自是明白她的优秀之处。”
绣姑忐忑地坐在身旁,不时瞧上我一眼,就是不敢直面宇文铠。这也难怪,她不似我在花楼中混迹十年,对男女之事早已了然,就算是盯着宇文铠说话也毫不羞涩。我心下轻笑,暗暗拍抚她的手,示意她别紧张。
宇文铠端详着绣姑的脸,半晌,“俪兮,我怎么觉着这位夫人……有些面熟?”
“呵……奴家知晓王爷是风月场上地老手,可随便见了个姑娘,怎么都是这个调调?”我嗔怪道,“觉着这位夫人面熟?只怕你觉着花街的每个姑娘都面熟呢。”
“啊,是这样啊。”宇文铠一脸恍然。我又道:“别想歪了,这位夫人清白得很,可不是您脑子里的那般不堪。”
绣姑地手阵阵发凉。我与她递去一个眼神,她睫毛轻颤,又垂了下去。
宇文铠大声笑起来:“俪兮,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堂堂亲王,还会吃你这一套么?”他取过桌上的茶壶,替我与绣姑斟茶。“行了,寒暄够了,也该说说正事了吧?”
“是。”我唇角弯弯,手指点在桌面上,沿着雕花的纹路缓缓游走。“奴家问您借地那个人呢?”
“带来了。”他微笑,冲身后一片黑暗树影唤道:“幽琴,你过来吧。”
一条纤细的人影迈入亭内,娉婷生姿。娇小的身子裹着一袭淡紫色的薄衫,撒花白裙委地。清秀的小脸上睫毛闪动,投下一层铅色阴影。见了我,似是吃了一惊,而后盈盈福身:“……幽琴见过杜老板。”我笑着摇头:“幽琴不必多礼,日后还得仰仗你多多照拂呢。”
宇文铠脑袋一侧,示意她坐下。
幽琴坐在绣姑的身侧,倒不似绣姑那般紧张,只是自有女儿家的矜持,安静地垂着眸子。到底是在宫中待过的人,行止果然不同一般。
我笑着指向绣姑,道:“这位夫人的名字是秀娘,是奴家地远房表妹。近日来到帝都,特地来投奔于奴家。”
或许是听见我擅自改了她地名儿。绣姑投来不解的目光。
我若无其事地继续道:“秀娘是个清白人,奴家总不能把她留在紫翠楼里吧?”说着,我看向幽琴:“前些日子便央了王爷,替她寻一门好差事。恰闻宫中还缺那么些个帮手,奴家就打算让她进宫去。”
幽琴眸中有困惑:“可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