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姑的问话来得突然。我愣愣地望着她:“绣姑夫人……”
“其实若真论交情,我与您并非密友,甚至连友人也算不得。”她看着自己的手指,“此番您收留了我,又并不打算将我送回王府,所以……”
看来,她也并非毫无头脑的市井之妇。
我垂眸,轻笑道:“绣姑夫人,您真的还打算回去那个王府么?”
她默了一阵,“无论怎样,我不会丢下我的孩子。”
“……就算并非亲子?”强抑下心中的焦躁不安。
或许我,是没有资格这般质问她的。
连亲生儿子都可以舍弃的女人,又何谈守护呢?
但是这一次,我必须赢。
绣姑亦是笑:“杜老板,若您有孩子,也会有同样的想法的。”
“奴家只知晓,您若是再返回王府,必定会受到安虞王妃的进一步紧逼。”
“可是这样一来。便等同于抛弃了我地孩子。”她摇头。“既然王妃不肯放过我。又怎么肯放过钏儿?我不会放他独自在王府。他会撑不下去地。”
我勾动唇角:“奴家这儿有个法子……若是成了。您与世子。便再也不必处处受到王妃地压制。届时……您便是安虞王府真正地主子。而世子。也就能成为真正地贵胄之身。”
绣姑微微张大眸子。似是不可置信。
“杜老板地意思是……让我成为王妃?”
我笑了:“若绣姑夫人是这样希望地。也未尝不可。”
她地眸色中有明显地松动。连眼神也开始躲闪。低下头似是考虑了一阵。又道:“可是这样。会不会伤害到王爷和王妃?”
“奴家明白夫人对王爷的一片痴心。”我浅笑,“若照实说来,伤害什么的,或多或少是难以避免的。不过奴家可以助夫人将伤害降至最小……届时,就算是此计不成,也不会祸及夫人与世子。这样。夫人可满意了?”
绣姑又是垂眸默然。
“……杜老板,为何要助我?”
“因为,奴家有非做不可的事。”
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在等待我的进一步解释。我笑了笑,“若说夫人会答应奴家,是为了世子着想,那么奴家会做这件事,亦是为了一个重要地人。以及……”
以及,获得爹死去的真相。
她的双眼注视我良久,道:“……我,可以相信你么?”
“您应该相信的,是您自己。”我笑道。
她闭了闭眼,复而睁开时,已换作了决然之色。
一个算不得出色的女子,只因着许给自己的愿望。绽开最明丽的光华来。
“那么,请杜老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之所以会选中绣姑,除去她身为王府姬妾的事实,还有便是……她尚未进宫面圣。
自打我从晖州回到帝都,整座皇城便迅速地被卷入到萧氏一族地叛变之中。无论是宇文锐还是宇文铠,包括我与萧婵,都不得丝毫喘息。及至叛乱初定,老皇帝重新入主圣宫,已然有一大堆事有待解决。与萧氏有着连带关系的官员纷纷落马。这亦让所有臣子噤若寒蝉。
加诸……绣姑的身份低微,不曾获得进宫觐见的机会,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这么一来,皇宫中的诸人,便没有人见过她的脸。而真细查起来,她的身份也不会成为她地把柄——所有的证据都属实,这位王府姬妾的地位不会被否认。而宇文锐在朝中的势力稳固。动了她。便等同于与宇文锐为敌。或许而今,还不曾有这样不识好歹的蠢材。
……接下来。我需要做的,便是去探访一位关键人物。
三日后。细雨连绵。深灰的云团布满天空。方过了辰时,雨越下越大。
“您当真要出去么?”扇儿站在楼门前,看着我撑开油纸伞,“究竟是何事如此急迫,不能待到天候好一些再出门?”
洛安亦站在扇儿的旁边,拉着一张脸:“大夫叮嘱过,您的身子还弱着呢,不能随便外出。尤其是这么大的雨,万一淋湿了身子着凉了,又该怎么办?”
我苦笑不已,“我说你们俩,怎么一个比一个还嗦?”
“是您自己不晓得爱惜自己,才弄出这么多麻烦事来。”扇儿嘟哝,“还有啊,您这身男子打扮又是什么个意思?莫非您就这么出去见人?”
“不错啊,我是要去见个朋友。”我赔笑道。
洛安想了想,“不如这样,我这就去找阿东,让他驾马车送你出去。”
那样会不会太招人眼了?本就打算不让任何人跟着,更不论坐着马车去了。于是我摆手道:“不必不必,也不是多远地地方,就在这附近,所以还是算了。”说着便举伞迈出楼门。
巨大的水声从头上砸下来,直打得伞面啪啪疾响。没走几步,鞋履便湿了一半。
回头悄悄扫一眼,见洛安和扇儿并未跟来,这才松了口气。
我的确是不打算去太远的地方。离紫翠楼不过三条街之隔,有一处叫做“君再来”的小饭馆。去的人大多是在附近做工的平民,我在做“厨娘”地时候,曾经在那儿吃过饭。穿得简单朴素,也就丝毫不起眼。
而后……我便以另一个身份,将这座小饭馆买了下来。掌柜和跑堂地小二无一人更换,他们仍旧做着他们的生意,只不过地契易主。租税照收,我这个老板,也只是偶尔去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