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头暴晒着灰黄色的旷野。淡青色的远天缀着几朵薄棉花一样的云彩。一阵风带着漫天的尘沙呼啸而过。
除了一座破败的土坯房，四周渺无人迹。门窗紧闭，房顶的茅草已消散殆尽，土坯房摇摇欲坠，似乎再临一次大风就会倾颓。
远处传来马的嘶鸣。天地交合处，两个黑点慢慢朝这边移动。巧的是，在另一边，也有一个黑点在慢慢接近。
最终，三个骑马的人在土房外停下来。
两马并辔而来的，是两个穿青布袍的大汉。两人都带着草帽，背着钢刀，褡裢里塞着皮水壶。他们的皮肤被烈日晒成黑红色，下巴和两颊胡子拉碴，疲倦的面容上，双目寒光闪烁。两人瞅了瞅土房，又打量了一下对面的来人，一起从马上跳下来。两个硕重的大汉却是十分轻巧，落地无声。
另一个人这时也在马上下来，同样无声无息。他穿了件紫红袍子，也是头戴草帽，低着头，手里握着一柄长剑。
三个人慢慢往房门靠拢，仍是悄无声息。两个青衣大汉缓缓抽出了钢刀，刀身锃亮，在日头下直晃眼睛。两个青衣汉子和红衣客在门前停住，对视着，眼眸中杀机隐现。
红衣客忽然拔剑。两个青衣大汉身子一动。
剑还未出鞘，土房里猛然传出“哐啷”一声。
两伙人脸色骤变，都立即把脸转向破旧的房门。红衣客不假思索，抬腿踢开了木门。三个人如三道疾风冲了进去。
房中连续传出“哐啷”、“哐啷”的声音，继而是杂乱的呼喊和两声金铁交鸣的“叮当”声。
窗户突然爆裂，一个灰影闪了出来。此人的灰布袍子已经烂得不成样子，露出里面蓝色的衬里。乱发如草，络腮胡子油腻腻的，脖上挂着黑泥，一副潦倒模样；只是两眼电光锐利，手提一柄长剑，剑身上鲜血纵横，滴入黄沙之中；另一只手上，却握着一只吃了一半的羊腿。
这人回头看了看土房，仰天大笑，低头嘶咬着羊腿，歪歪斜斜地朝远处走去。
一个人摇晃着出现在土房门口，是方才踢门的那个红衣客。他胸前的伤口正汩汩流血，但手里的长剑依然挺着。
“贯无殃！”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撒手把长剑向着灰衣人的背影猛力掷去，终于不支，扑通一声坐在门边。
长剑飞出一道微不足道的弧线，插入沙土中，不住颤动。
掷剑的人已经咽气了。
********
午饭摆在后院的凉棚里。今天的午饭有烧牛肉，拌萝卜，还有香喷喷的糙米。小黑哼着小曲把碗筷摆在桌上，偷偷从盘子里捡起一块牛肉塞入嘴中，肚子开始打鸣，他已经馋得忍不住了。
院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斜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院子。
这是个陌生人。小黑刚要问话，可是一接触到对方冷冷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空气似乎凝滞了。小黑一溜烟跑回屋内。
一家三口人从屋里出来。小黑的父亲是一个略胖的中年男人，黑黑的脸膛，两眼警惕地盯着对方，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桌旁。小黑的母亲站在门口没有动。小黑跟着父亲坐到桌旁，一切有父亲解决，他都等不及要享用午饭了。小黑的母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桌旁拽走。小黑留恋着桌上的饭菜，不情愿地跟母亲回了屋子。
瘸子坐在那里，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夹起一块牛肉，大口吃起来。门口的那人往饭桌走过来。他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里不知藏着什么；鹰勾鼻子，瘦脸，目光冷得让人打寒颤。他坐在主人对面，也盛了一碗饭，慢慢吃起来。
“是老徐叫你来的？”
黑斗篷没有答话。
“我知道的都给他说了。”
对方仍是不说话，埋头吃饭。
“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你晓得吗？来找我一点用都没有。”
黑斗篷抬头看着他，嘴角一丝冷笑，仍是一言不发。
“那些财宝在哪里，我是真的不知道。若是老徐早听我的，就不会如现在这样。这事儿衙门里也查过了，没有人证，什么也查不出来。我真不知道，请你把我的话都转告他。”
黑斗篷把嘴里的饭都咽下去，抹了抹嘴巴。
“听说前些时有人来看过你。”
“这事儿老徐也知道？”
“这人叫梁平是吧？”
“是叫梁平。”
“老徐没有出银子让我查什么财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