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如雪回盛都的消息眨眼便传遍了朝野上下,这位少年将军可是不少人眼中的香饽饽,但他这次回京述职,居然绕过了所有人的相邀,直接在梁帝那请旨接了个活儿——
考核宫学子弟,进行一场树林对敌演练,他的士兵将扮作“狄族人”,由他做主考官,将学生们两两分组,来一场丛林野战训练,按每个人的表现逐一评分,看谁最终能够突破重重凶险,杀出一条生路来!
这个别开生面的“考核”简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按杭如雪的说法便是,他在青州驻守了一段时日,与狄族人几番交战,感触颇深,他此番回京想做些有意义的事,举行这样一场对抗“狄族人”的树林演练,让宫学那些金香软玉的世家子弟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作真正的残酷,用鲜血浇灌他们懵懂无知的心,让他们迅速成长,明白肩上的责任与担当,成为大梁新一代的铮铮脊柱。
“身为宫学子弟,理当如此,义不容辞,难道这群王孙公子,名门贵女,就格外高人一等?他们的命,就比在前线杀敌的将士们要矜贵些吗?他们就不需要有保家卫国,护我山河的决心吗?”
面对朝堂上有人提出的质疑,杭如雪一句话就冷冷怼了回去,他甚至直接面向龙椅上的梁帝,掷地有声道:“只要陛下说一句,宫学子弟的命,比下臣杭如雪的命要重,比万千黎民的命要重,比整个大梁的山河都要重,臣就立刻收回上书,绝口不再提此事,折返青州,以血肉之躯,永驻边关,独挡狄族,再不回京!”
这样一番话砸出来,莫说群臣百官,连龙椅上的梁帝都心惊肉跳了,除了干瞪着眼,讪讪的还能说些什么呢?
圣旨一下,宫学里也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些老旧派的院傅们颇有微词,认为皇亲国戚不宜亦不可轻易涉险,这场树林对敌演练实无必要,只是穷折腾一番罢了,一些年轻新派的院傅倒是十分赞成,诸如宣少傅、欧阳少傅等人,他们同杭如雪的观点一致,认为这是一桩极有意义的好事,对宫学子弟更是一番难得的磨砺。
最有意思的是书院学生们的反应,这群不谙世事,素来受到极好保护的皇孙贵女们,竟然万分雀跃期待着这次演练的到来,觉得是件极为“新奇好玩”的事情,个个摩拳擦掌着,开口就是到时要“斩敌”多少云云,幼稚言论逗得冷立一旁的杭如雪面无表情,只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更加荒谬的是,一些大胆的女弟子,见杭如雪年纪小,又生得俊俏,竟心痒难耐,忍不住上前与他调笑:“小雪将军,你手下的士兵是不是都跟你一样英武不凡,丰神俊朗啊?他们到时在树林里扮作‘狄族人’,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啊?听说狄族人都野性得很,身上披兽皮都是有的呢!那不是看起来很滑稽吗?到时树林演练,你也会去吗?你穿起狄族人的衣服一定比那些士兵都要好看,你可要心软一些,多多对我们手下留情啊……”
从头到尾,杭如雪都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只是等那些女弟子“咯咯”笑完后,俊眸冷冷一扫:“说完了吗?”
他揪住身旁一个亲兵,指着那些女弟子,冷峻道:“把这几人的名字记下来,考核本上各扣三分,回营交给我。”
“是,将军。”
亲兵爽利应下,那几个女弟子却傻了眼,总共才十分,扣了三分岂不是连甲等都够不上了?
她们这时才流露出惊恐的神情,杭如雪却是一眼也未再瞧她们,只拂开众人,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的骏马前,银枪一提,跃身上马,在长阳下头也不回地奔出了书院的大门。
几个被扣分的贵女们惊慌失措,想要追上杭如雪的骏马,“小雪……哦不,杭将军,我们错了,我们不与你玩笑了,你不要扣我们的分啊……”
这一出引得书院人人哗然,惊诧庆幸看戏皆有之,闻人隽却是站在赵清禾旁,望着马上那道远去的背影,目光悠远:“这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冷啊……”
赵清禾没有听清,扭头问道:“阿隽,你说什么?”
闻人隽摇摇头,只是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时在青州东夷山,第一次见到杭如雪的情景——
玉面战神,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玉面战神,从头到脚,连手里那杆枪都是结着冰霜的。
清冷似雪,人如其名。
同样注视着杭如雪背影的还有两人,一人白衣飞扬,双手抱肩,唇边挂着玩味的笑意,眸中似乎站着另一个匪气冲天的山大王,有微不可闻的轻笑溢出风中:“玉面修罗,杭如雪,好久不见啊……”
另一人却是身姿清俊,面目沉静的付远之,他沉静面目下是一颗无端躁动的心,偏闻人姝还靠近他,担忧道:“付师兄,你,你的身子……可以参加这次的演练吗?”
你可以闭嘴吗?
付远之转过身,淡淡笑道:“林中对敌演练不仅靠骁勇身手,也靠地形分析、敌情侦查等多项能力,我想应当不成问题,师妹你不用太过担心。”
闻人姝长“哦”了声,信服地点点头,付远之藏在袖中的一双手却是渐渐握紧了,他余光瞥向不远处的那身白衣,眼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他不由暗中愈发咬牙——
原本打了个平手,却从天而降一个杭如雪,又多加一门考核,若不快些想法子应对,这狗屁演练的一门,他必输无疑!
“付公子,来日回京述职,我请你喝酒,你酒量几何?”
“将军多少,我便多少,来日一聚,不醉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