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有云:“所谓大道者,高而无上,引而仰观,其上无上,莫见其首,所谓大道者,卑而无下,俯而俯察,其下无下,莫见其基。始而无先,莫见其前。终而无尽,莫见其后。大道之中而生天地,天地有高下之仪。天地之中而有阴阳,阴阳有始终之数。一上一下,仰观俯察,可以测其机。一始一终,度数推算,可以得其理。以此推之,大道可知也。”简单的说就是人们通常所追求的天机地理万物变化,可以说是四面八方无穷无尽无垠,上下左右无边无际无底,但其中的天地运行是有规律的,因其内含无处不在的阴阳变化,而洞察天地间阴阳的变化始末就可以知道其运行的规律,按规律推演则可以知晓于天地阴阳之中求得大道的至理。禹天阳心想,要洞察天地间阴阳的变化可是一项非个人能力所能及的浩瀚无边的事情,但是,既然凡夫俗子能通过一叶飘零而知秋之将至,更何况拥有滴水以观海能力的得道之人呢?然而,要拥有滴水以观海的能力谈何容易!自己师门之所以驱使门下弟子四海游方九洲历练,不正是想通过这种劳其筋骨、疲其智能、熬其心志、炼其魂魄的修业途径以窥大道吗。
古人说:“勿以善小而不为。”一般人多半理解为:不要因为只是一件小的善行就不想去做。实际上这句话的内涵何止于此!按道家修行者而言,这是先哲教诲我们: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欲窥大道需从察微观物始,于感其相生相克为镜,于执其无为自省为途,于悟其玄机幻变真谛为旨,生生不息,周而复始,循环不绝直至道业有成。这个波澜起伏艰辛诡秘炼狱般的过程中,实际上最重要的是参悟道业的心态和修持道业的理念。这些才是欲成大道者对“勿以善小而不为”的无上心解和悟惑诠释。
然而何为“善小”?人异事非、人同时非、事同人非、时同人非......也就是说,因人、因事、因时不同,所谓“善小”的大小界定其实是模糊而又动态的,而且“善小”的诠释也并非只是指利他的小举善,更广义的内涵可以说是指适合于任何领域的善举。就修道而言,“善小”可以说是要注重循序渐进地筑基修炼,而就武学而言,则是指武学之修习途径不仅要确定适合于修习者本身的气机体质的武术流派,而且应该注重无时无刻从任何细小的平凡事物中修炼和感悟武学要义以及武术技击精髓。以往禹天阳可没有今儿个这番感悟,自从识文断字能诵经后,这《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也不知朝读夕诵了多少遍,可今天自然而然地默诵了几个片段竟然思如泉涌浮想联翩,一时半刻间想通了好多以往纠结不解的问题。禹天阳不由得想起了葛贡鞑宁大师得自松赞拉姆家族的那块可以增强奇异功力的至宝“阴阳玉珏”,接着下意识地又想起了万寿宫福云道长转交给自己的那枚水滴型虫珀,一想到福云道长让那枚虎珀在手掌上转动翻滚的诡异,那只摄人心魂栩栩如生充满凌寒杀意的猫眼,就仿佛在冥冥中死死窥视着自己似的。
禹天阳想,自己属丁酉年生的山下火命,按道家传统说法,金代表力量、木代表体质、水代表敏捷、火代表魔力、土代表耐力。虽然无论世俗还是出世修行者,大都秉承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的大义,但对五行相克的原始含义未必理解。五行之精义通俗而言,就是基于天地之本来属性,所谓众胜寡则水胜火,即大水可熄灭火焰;精胜坚则火胜金,即烈火可溶解金属;刚胜柔则金胜木,即刀具可砍伐树木;专胜散则木胜土,即树木可稳住崩土;实胜虚则土胜水,即堤坝可阻止水流。有趣的是,金木水火土的属性中,唯有火命所代表的魔力是一种不确定的能力,较之金代表的力量、木代表的体质、水代表的敏捷、土代表的耐力而言,魔力显然是五种能力中唯一具有可能涵盖其他四种能力的属性,魔者幻也,幻者虚实互补也!虚实兼具而聚力成,道业可期也!禹天阳从怀中取出那枚猫眼虎珀再一次仔细端详起来,心里暗暗思索道:“不是说这是一枚虫珀吗,何以未见呢?”不过禹天阳很快就想明白了,既然此虎珀非彼琥珀,又怎么可能有虫蚁封固于其中呢,多半是猫眼纹络中酷似虫蚁的微小瞳点被人误识而已。冒着凌烈的寒风,禹天阳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旧砖窑,在砖窑内一块稍微平整的土砖堆上,禹天阳盘腿坐下将猫眼虎珀至于左掌心处,右手大拇指紧扣掌缘,食、中、无名、小四指并紧,立掌圈臂,眼观鼻,鼻观心,心如沉丹,神凝五内,气机经由心经和肾经直逼左掌心处的内劳宫穴,随着禹天阳不断加强的气机能量源源不绝地输入左掌心处的猫眼虎珀,虎珀并未与在福云道长掌心处一样旋转翻滚,而是表现出一种收缩内敛似的紧张惊恐状态,最明显地是虎珀通体状似猫眼的回纹,竟然呈现出由外向内的压缩扭曲状态,而其瞳仁处酷似虫蚁的微小瞳点突然放大了数倍,同时逼射出一团炫目刺人的光晕,这是禹天阳无论如何也没有估计到的情况,掌心的劳宫穴竟然如同被封闭住了一样,尽管自己催动体内一浪高过一浪的气劲试图透过虎珀的光晕侵入其中,但却丝毫没有作用。禹天阳不是一个死牛筋的犟小伙,一发觉蛮力无效就开始思索原因,道家传承的思维习惯立马就让他发觉了蹊跷所在。原来禹天阳下意识催动的气劲与自己的基础火属性相同,而猫眼虎珀的基础属性为木,虽然火藏木中,火赖木生;然而木多则火炽,火多则木焚。这也是虎珀拼命克制自己火属性的气劲进入的根本原因。那层团团护住虎珀本体的光晕,就是其端木属性抵御外力侵入而形成的体质能量介质,禹天阳估计如果自己尽全力一搏,完全可以击穿这层介质而侵入虎珀体内,但很可能当自己的气劲侵入之时也就是这枚虎珀完蛋损毁之时。一想到此禹天阳不禁汗透脊背不寒而栗。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嘲道:“禹天阳啊禹天阳,枉你入道门上十年了,这点粗浅的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竟然都记不住!岂不是记性好,忘性大,皮腰带没有扣眼......”想通了道理,禹天阳不由得嘴角上翘微笑起来。禹天阳手腕一松,左手掌轻柔握放之间,先前那股狂暴霸道的金刚气劲一瞬间便转化为飘飘渺渺温温柔柔的含蓄托力,虚实变幻间充分显现出火属性的强大魔力。裹住猫眼虎珀的气劲犹如炫魅的美女怀抱温润而柔和,很快虎珀的光晕渐渐淡去,禹天阳温柔的气劲一丝丝慢慢侵入了虎珀的本体之中,随着气劲在虎珀中逐步充盈,虎珀在禹天阳的左掌心开始旋转翻滚起来,而且越来越快,最后只能看到五色的光华缠绕闪烁,起初五色光华只是缠绕住了禹天阳的左掌,随后又相继裹住了禹天阳的手臂、肩颈、腰身、头颅直至全身。禹天阳五内的气机与其遥相呼应,只觉得自己的经脉、络脉,以及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二皮部洋洋洒洒地被持续灌入了强劲无比的道道冷冽气劲,层层叠叠络绎不绝前仆后继.....与自己体内汹涌澎湃的火山爆发般的炽热气劲交相和合,刹那间即融为了一体。禹天阳只觉得自己通体百骸犹如洗筋伐髓脱胎换骨般的通爽畅快。直到握在左掌中的虎珀已经变的冰凉,他还久久陷于其中难以自拔。
禹天阳跳起身来,在坑洼不平的砖窑内缓缓打起了武当榔梅拳的筑基套路,一招一式浑然没有了往日如行云流水般的清逸潇洒举重若轻,四肢仿佛坠上了千斤重物,步履拖拽起止艰涩,拳路越走越慢,浑身大汗淋漓,竟然花费了比以往几乎多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坎坎走了一遍行拳套路。
终于禹天阳起身舒腰展臂,心满意足地背起包袱走出了砖窑。只见就这一会儿不到两个时辰,砖窑外已是狂风呼号大雪纷飞,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禹天阳忍不住仰天长啸,清厉悠长的啸声只穿雪幕云端,与茫茫风雪中的隆隆风吼声交相呼应,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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