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阳的步子越走越慢,仿佛灌了铅一样。这倒不是他的体力已经开始消耗殆尽了,而是他心理上越来越沉重的负担使他举步维艰。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似乎希望永远不要追上这个如同受伤的苍狼一样的嫌犯,“你跑啊!你快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呢!”禹天阳的心底深处好像有一个声音在绝望的呼唤!皎洁的月光把禹天阳走动的身形投影拉的时长时短,他知道对方也看到了自己,他心里更清楚对方沮丧的心理,千方百计累破重围,斗智斗勇披星戴月,结果还是被追赶上了,这对嫌犯的斗志和精气神打击不小。看到嫌犯越来越清晰的身形,禹天阳前行的脚步更慢了,说心里话,嫌犯身负近二十公斤的重物,在奔波逃亡了近四十天之后,在吃睡行困难重重,精神高强度持续紧张,体力消耗巨大的情况下,仍然能保持日行百里的野外强行军速度;甚至为了逃避可能的追踪,还能作出那样不可思议的高难度腾跃动作,这使年轻的禹天阳由衷地产生出一种浓浓的惺惺相惜的心态,他自己感觉的到,或许自己的武功也许比对方高,但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嫌犯在这近四十天里所表现出来的坚韧顽强和至死不渝的斗志。直到禹天阳走到离嫌犯不到五米的地方站定了,嫌犯也只是起身站立了起来,捆在背上的帆布包也没有卸下,两人默默地凝视着对方,半晌谁也没有说话,两侧包抄的军警早已到位,看到敌我双方如此静默的场面,大牛和祁连长不仅急得火烧火燎的,而且完完全全是稀里糊涂莫名其妙。也许只有身经百战,见过太多华山论剑的洪队大致可以理解禹天阳的心态和思绪了。洪队紧紧握住国产64式7.62毫米手枪把的手掌心已经开始冒汗......
终于有人开始说话了,禹天阳轻轻地柔声说道:”束手就擒吧!大哥!“嫌犯似乎感受到了对方言语中的祈求意味,稍稍停顿了片刻,嫌犯疲惫嘶哑地小声骂道:”遇见你真他妈倒霉!“”可...可以吗?“寂静的寒夜里,禹天阳的声音居然有些许颤抖,”不行!“嫌犯斩钉截铁地拒绝道。禹天阳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你明白的...你是走不了的!“嫌犯嘶哑地颤声说道:”走不了也要走!呜呜......”说完这句话嫌犯竟然嚎啕大哭起来。突然,嫌犯对着禹天阳双膝一曲跪了下来,抬起他那张沧桑憔悴满布着泪水的脸庞对禹天阳道:”兄弟!我必须走啊!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只能求求你们放我走,我一生只跪过我的母亲......”禹天阳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因为,因为如果我不能尽快赶到惠东去,我朋友的小女儿就没命了......我也不愿意杀人,但情急之下为了生存,为了对朋友的承偌,我不得不......”禹天阳肃穆森严地道:”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杀人的理由,我劝你.....”这时,早已等的不耐烦的祁连长和大牛手持手枪窜了出来,口里还大叫着:“废什么话......”话音未落,禹天阳脑子就一炸,知道事情要糟,情急之下只能勉强原地躬身一弹扑向嫌犯,接着左掌在地上一点一推,就着向前飞扑的身势,右手食中两指直插嫌犯的双眼,电光火石间,嫌犯身形向后一弯,同时双掌一式野马分鬃,左掌隔档禹天阳的双龙抢珠,右手一扬,一把65式伞兵刀直射大牛的前胸而去,禹天阳身形已老,根本来不及变招,嫌犯已经一个测滚翻滚到了祁连长的左胯前,出手如电捏住了祁连长的左大腿臀部的坐骨结节,小祁同志顿时失去了战斗力,嫌犯左腿顺势一个扫堂腿把大牛也放倒在地,本来大牛身高马大下盘极稳,一身铁布衫的横练功夫也已登堂入室,但为了避让嫌犯出其不意的飞刀,手忙脚乱的大牛身形扭动间已是摇摇晃晃,自然就不可能避的开嫌犯这雷霆万钧的一腿,霎那间主客易位,本来明暗相辅占尽优势的追捕小组,四个人中已经倒下了两个,问题是虽然仍占有二对一的优势,而且禹天阳的武功还高于对方,但自己一方的祁连长被对方完全掌控,投鼠忌器一时间完全不知如何下手。嫌犯背靠大槐树,将僵直的祁连长扣在自己的胸前,左手圈住祁连长的脖颈,大拇指和食指像钢丝钳子一样紧紧锁住了祁连长的喉管,右手盖在祁连长的后背右肩胛骨处,血红的眼珠子瞪的溜圆,张着大嘴急促地喘着气,亡命奔波后这疾风暴雨般的一番打斗,也使他的战力几乎到了强弩之末。洪队长骂骂咧咧地一脸无奈,他没有想到自己带来的军警好手一个照面就形同虚设了,如此不堪一击的手下让他的老脸简直就找不到地方躲。嫌犯嘶哑着如同金属摩擦一样的声音威胁道:”你们不要再靠近了,只要你们再向我跨一步,我立马掐死这个当兵的。我...我说到做到!......”静静荒野万籁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充斥着血腥肃杀的氛围,禹天阳沉静的声音在血腥味和夜色的裹挟下显得格外的诡异邪恶:”何苦呢!困兽犹斗非智者所为啊!“禹天阳一边尽量吸引嫌犯的注意力,一边招手给斜对面的洪队做了一个靠近的手势,洪队借着嫌犯右侧槐树树干的遮掩,身形隐在树的投影里慢慢接近了嫌犯,当洪队接近嫌犯不足三米左右时,禹天阳突然发现嫌犯的右肩微微耸动了一下,大吃一惊的禹天阳扬声大叫:”贴紧树干,七点......。”他的话音未落,机警的洪队已经一个箭步窜到用以掩护自己身形的树前,在七点方向紧紧地贴在了树干上,慌乱中右手的枪弹也横扫了过去......几乎就在这同时,嫌犯已经早一步猛然右向倒地,身子尚未触地前的一瞬间,藏在嫌犯右手的手枪已经射出了一梭子子弹,打得洪队藏身的树干枝叶树皮横飞乱舞,尽管洪队在禹天阳示警未完就开始了行动,但事起突然,猝不及防下,洪队的左肩、左臂、左大腿还是被子弹打中了,好在洪队的左肩、左臂只是弹头擦伤,但左大腿上挨得一枪是贯通伤,伤虽不要命,但眼见的洪队也是基本上丧失战力了。洪队的一梭子子弹差点就扫在昏死过去的祁连长身上,还幸亏嫌犯右向倒下去时,左手死死扣在祁连长的胸前把他一起带倒了,否则,洪队这一梭子可就乐子大了。禹天阳在高声示警的同时已经闪电般扑向了嫌犯,他这一扑可以说是凶险万分,如果嫌犯的枪击目标不是洪队而是他,十有八九他的小命就玩完了。当然他这一扑也是有价值的,因为如果嫌犯向他射击,洪队就很可能一枪毙掉嫌犯的小命。但不管怎么说,禹天阳这舍生忘死的一扑,立刻就转变了战场形势,乘着嫌犯来不及换弹夹的两秒钟,禹天阳已经冲到了嫌犯的眼前,出手一式右直拳就打在了嫌犯的下颚上,同时左手也擒住了嫌犯持枪的右手腕一抖一扭,几乎同时听见颚骨和臂骨的“咯吧”断裂声,嫌犯一下子就昏了过去。禹天阳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差点岔了气,好半天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一战虽然胜了,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惨胜,追捕小组四个人倒了三个,两个重伤一个轻伤,祁连长和禹天阳还差点被子弹打成了筛子。禹天阳把三个战友拖到了一块,这时祁连长已经被洪队在人中穴上一阵乱掐给痛醒了,看着被人打的东倒西歪落花流水的三个战友,禹天阳是又好气又后怕,三个人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大意和低级错误,生死之后知后怕,一语点醒梦中人!禹天阳突地一下站起身来大声骂道:”遇见你们真他妈倒霉催得!“三条浴血的铁汉子龇牙咧嘴地忍住伤痛,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禹天阳,就像犯了错误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一副阿谀讨好阿姨的恶心神态......
有一件事大家都装作没有看见,那就是嫌犯始终捆扎在自己身上的帆布包。洪队在后援人员没有到达以前,仔细检查了帆布包内的物品,他与小禹同志嘀嘀咕咕地讨论了半天,最后帆布包似乎就成了禹天阳的物品,而且洪队命令大牛和祁连长,未经他的同意,不准向任何人提及这个帆布包的事。交换条件是,洪队和小禹必须保证解答在这次追捕过程中发生的所有疑问。
鄱阳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顶层被严密封锁了起来,应洪队和祁连长的要求,三个追捕组的伤员都集中在一个病房里治疗,至于嫌犯自然是安置在同楼层的另一间病房治疗。禹天阳被洪队死皮赖脸地强留在自己病房的隔壁休息,不过,自从禹天阳大骂他与对手多番较量,却连对手是否有枪都不知道后,这老小子再也不敢装狼外婆勾引小禹同志献身警界了。约一周后,大家的伤势都稳定了下来,经龚书记同意,禹天阳与嫌犯足足呆了一天,通过笔谈,禹天阳才基本上通晓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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