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阳道:“大师,我们也该干点正事了。”口吻于不知不觉中竟然颇有点上师提点弟子的意味。话一出口禹天阳就觉得似乎哪儿有点不对劲,老喇嘛却丝毫没有在意,高僧就是高僧,怎么会斤斤计较这么点小不敬。
两人一出客房的门,禹天阳作了一个向后别动的手势,迎着走廊尽头窗户投射进来的光线,俯下身来凝神定睛观察地面起来,过了好一会儿,起身拉起老喇嘛的手就走,虽然走的不快,但却几乎没有停顿,走出旅店的门口时,禹天阳又站住了,葛贡鞑宁大师正想问声怎么不走了,禹天阳摇了摇手,平心静气地站在街边的沟沿上思索起来。禹天阳心想:“此人既然是跟踪葛贡鞑宁大师而来,盗得迦叶宝衣后必然要选择一条退路,根据此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完成了盗宝,而且一路跟踪葛贡鞑宁大师这样的佛门高手而不被发觉,说明此人不仅武功上乘,而且心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这种人绝对不是随心所欲而行事,肯定是谋定而后动且常行出其不意之举,这种人在考虑退路时多半会别出心裁,留有后手,其退路大概有三个主要特征,其一是反一般人的思维定势而行;二是会尽可能故布疑阵以求混淆视听,引敌入误区而不自知;三是江湖经验老到,随机应变能力极强。一般而言,对付这种智慧型的高手是件及其困难的事情。。”思索良久,禹天阳对葛贡鞑宁大师说:”大师,这附近街面上一共有七个宾馆旅店,与您住的旅店的对街那座虹阳宾馆最高,请您即刻尽快入住,最好要住顶楼临街正中的客房,视野要能清楚地看到对街之间地带的过往行人为佳。注意:一是要叮嘱宾馆服务员即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佛门中人的身份,也不要服务员在两天之内去打扫;二是要把监视街面的窗户的红色窗帘拉上;三是入住客房后就不要再出来,吃喝的东西入住前就准备好。如果看见疑似西北少数民族汉子出现,人躲开,把灯打开,再把窗帘半开即可。”
葛贡鞑宁大师略微沉思了一下,合掌答道:“一切按小施主所言就是。”说完转身准备入住去了。禹天阳返回旅馆租借了一辆旧自行车,问清了附近几家清真餐馆的方位就出发了,凭着自己的方向定位感觉,以《向阳旅店》为中心,沿最近的街巷道路由里向外围转骑行找寻所有的清真餐馆,每找到一家清真餐馆先装作路人过店而不入,直到有转弯处的蔽静场所才停下来,藏蔽好自行车再换装返身走入这家清真餐馆,尽量找一靠墙临街的位子坐下来,为了不引人注意,还得要上一碗牛肉拉面,边吃边与服务员搭讪,同时拼命地辨别餐馆内是否有自己关注的那几种味道的残留。马不停蹄地转遍了永修县城关内所有的清真餐馆,没有发现盗宝人丝毫的蛛丝马迹。汗流浃背地耗费了三、四个小时倒还罢了,问题是这几家清真餐馆的牛肉面太实在了,足有九寸开口的大粗瓷碗,盛上满满的筋道的手拉面,个乖乖隆地隆,只撑的禹天阳只作呕。禹天阳心中猛然一惊,心想我明明知道这家伙是个心思缜密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怎么不知不觉中又按照常规的思维套路到清真餐馆寻找他的踪迹呢?禹天阳懊丧地找回了自行车,垂头丧气地边走边思索着自己思维逻辑惯性的错判。
一路寻来禹天阳不断地眺望虹阳宾馆朝北临街一面的情况,禹天阳已经知道盗宝人没有在这几家清真餐馆进过餐,他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这盗贼的心思缜密,本来按常理,这家伙并不知道追踪者能够判定他的少数民族身份,也不知道禹天阳有异常人的嗅觉,更不知道宝物的特殊香味有可能泄露他的行踪,而且人总是要吃饭的,这也是禹天阳锁定这几家清真餐馆询查的原因,可偏偏这个盗宝人就没有进过这几家餐馆。禹天阳心想,看来我还是错误地按常规思维在考虑盗衣人的想法了,正在无可奈何之时,突然发现已隔着两条街的虹阳宾馆顶楼临街正中的窗户有了情况,此时已近中午,由于虹阳宾馆的方位是坐北朝南,所以此时临街一面是背阴面,原本大白天看不清楚亮光的窗户在背阴面的反忖下,被室内灯光补了光的红窗帘依稀有了一定的反差显像,禹天阳看见窗帘已是半开不禁心中狂喜,跳上自行车猛蹬往虹阳宾馆赶去。临近虹阳宾馆的对街拐角处,禹天阳小心翼翼地藏好了车,用舌头舔了舔右手食指,然后竖起来感受判别风的来向,此时正是刮小西北风的初冬季节,禹天阳所处的方位正好是沿街道坐东望西的下风方向,当他迅速走到《向阳旅店》不足三十米的拐角处时,禹天阳终于嗅到了几丝他苦寻近四个小时的羊膻味和藏西高原湿地独有的金露梅香味,禹天阳心中暗暗打定了一举拿下盗贼的主意,整了整衣衫,他大摇大摆地沿着街道的路沿向上风头走去,快到《向阳旅店》西侧约八十米处的一个巷子口时,禹天阳发现路边靠着墙角新摆了个修鞋摊,一个身着破旧的短大衣,头戴毡帽的中年鞋匠正在为一位中年妇女钉鞋掌,在他的身旁放着一个黑色的大尼龙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地也不知放了些啥,禹天阳远隔十米左右时已近断定这个鞋匠多半就是自己寻找的目标。
禹天阳走到鞋摊跟前调侃地搭讪道:“师傅,请问一下,胶鞋的帆布面破了个洞还可以补吗?”鞋匠微微谈起头斜瞟了禹天阳一眼,禹天阳突然觉得此人很是面熟,绝对之前在哪儿见过此人,心思电转间,禹天阳猛然记起这个中年鞋匠不是在浔阳楼竖着“行天下,泽天下,日解一惑;不求食,不求财,但求一乐!”的字牌给师倩倩三个女学生用“1”字打哑谜的和尚吗?虽然装束、行头、职业特征都变了,但是骨架身材、眉眼布局却是瞒不过修行人的法眼的。当时因为字牌上的魏体字似乎显露出婉转阴柔,狐尾飘逸的笔意,似乎系女性所为。禹天阳本来还想上前仔细观察一下这个有趣的和尚,但被师倩倩那丫头阻断了。禹天阳做梦也没有想到,行窃的藏西盗贼和算卦解惑的游方和尚以及眼前的这个潦倒穷酸的鞋匠竟然是同一个人。恍惚间,禹天阳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鞋匠”手法娴熟地钉着鞋掌,但禹天阳发觉“鞋匠”持鞋的左手臂总是自然而然地左右摆动,当钉鞋掌的女顾客起身离去后,禹天阳微笑着小声对“鞋匠”说:“想不到钉马掌的功夫钉起人掌来也是游刃有余啊!”“鞋匠”没有回答,但微微抖动的衣襟仍然暴露了“她”的惊讶和紧张,延迟了短短的五六秒钟时间,“鞋匠”平静了下来,低着头语速极快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钉马掌?”禹天阳笑着说明道:“钉马掌是锤随掌动为主,钉鞋掌是锤动掌不动为主,你虽然已尽力掩饰了你钉马掌的习惯,但我的到来干扰了你的控制力,你持鞋掌的左手臂下意识地左右摆动,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你是一个徒有其表的鞋匠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钉鞋?你怎么知道我会返回这里?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鞋匠”一口气连问了三个为什么,急切中明显表露出一副小儿女的情态,这更加肯定了禹天阳起先的怀疑和猜测,禹天阳笑着问道:“小姑娘,能否以真身示人再提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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