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说:“录音里,她说的‘老师’就是指我。她父母工作就是完全顾不上她的那种,所以她从小就很独立,有时放学还赶着去菜场买菜做饭呢。唉……我也是想不到,她就这么……”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又说了一些叶欣雪和乔怡潼的事——她俩住同一个片区,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小学、初高中也都同校同级,欣雪家庭条件稍好些,父母关系和睦,成长顺风顺水。她能说会道,人也圆滑,朋友很多,就是都不太知心。乔怡潼因为性格原因,没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就欣雪与她常来往。
大家都觉得,乔怡潼很在乎叶欣雪,有意模仿她的语气和穿着,还总是偷偷打量她,看到她跟别人过于亲近,乔怡潼就会闷闷不乐。
相比于欣雪,乔怡潼比较难相处,很较真,几乎开不起玩笑,有时明明不是在说她坏话,她却总觉得人家在暗讽自己。排舞的时候,明明不是她跳错了节拍或者站位,在周老师训斥那些出错的队员时,她也会低着头,显得非常难过,好像挨批的是自己。
对乔怡潼最让大家都记忆犹新是一次队里一个女孩带来交服装费的150元不翼而飞了,怀疑被偷,哭得很伤心,大家一边安慰她一边痛斥小偷。这时,乔怡潼居然承认这钱是她偷的,让大家很吃惊。可后来这钱在这个女孩家的鞋柜旁找到了,分明是她临上学前不小心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虽然乔怡潼事后解释说自己是想引开大家的注意力,可这件事大家至今还觉得这个理由莫名其妙。
听得出来,他们口中的乔怡潼和鹏市那个乔怡潼根本不是一个人,后者其实更像去世近两年的叶欣雪。
离开四中,因为觉得太不可思议,祝瑾年一路沉默着,不断地思考这到底是为什么。
行至停车位,聂羽峥开口道:“目前能够推出的是,受家庭和成长经历影响,乔怡潼是一个内向、寡言、敏感的人。她的内心可能有着深深的自卑感和罪恶感,这驱使她习惯性把一些负面事件往自己身上揽,甚至能够无中生有。那个时候,她就存在一些心理问题了,只不过旁人和自己都没能意识到。”
“你说的是真实的乔怡潼,可我们见到的分明就是叶欣雪。”祝瑾年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在乔怡潼身上,我可看不到什么自卑、敏感之类的特征,如果没有来凉肃、没有见到她们以前的老师、同学,我绝对想不到乔怡潼是这么复杂的人。我有两个猜想——要不,叶欣雪根本没死,整容成了乔怡潼、偷了她的证件跑到鹏市开启新生活,要不,叶欣雪确实死了,可她的灵魂穿越到了乔怡潼身体里。”
聂羽峥很受教地点了点头,“你的两个猜想,非常符合我对你的定义。”
“嗯?”
“五岁小女孩。”
祝瑾年无语地垂下头。
聂羽峥发动车子,“叶欣雪当初练舞是为了长高,这个目的达到了,她的同学说她约167(厘米),而我们看到的乔怡潼,最多不过163。整容技术发达,一个人的相貌再怎么变化,身高也不可能无故少4、5厘米。至于灵魂穿越……”
他停下不语,已露出不屑往下分析的表情。
祝瑾年被他说得有点窘迫,不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认真回忆了一番这两天的走访,说:“办案的警察、老师、同学现在普遍认为是乔怡潼故意带叶欣雪一起去的KTV,我觉得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负面影响应该大于留下案底。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她邀请欣雪去那儿时其实并不是为了把人家往火坑里推,没想到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她出于你说的那种心理惯性,开始觉得自己应该承担主要责任。”
“恭喜你,10岁了。”聂羽峥非常没有诚意地鼓了几下掌。
“你倒是说点18岁的看法啊!”祝瑾年冲他嚷。
他侧身看着她,“不好意思,本人29。”
“……算了,开车吧。”祝瑾年无意跟他斗嘴,话音刚落,他却忽然凑近,本就对他多了几分防备的她吓了一大跳,“你干嘛!”
“你忘了系安全带。”
说着,他一手撑在座椅旁,一手拉起她身侧的安全带。
祝瑾年飞快地抢过,“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可是,她动作太大,他的手还没松开,被她一个动作带着恰好擦过左胸,二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祝瑾年握着安全带,心里大叫不好,她刚才这种行为在自己看来就好像故意拉着别人老公的手往自己胸脯上撞。
聂羽峥凝视着她,目光渐渐从她慌乱的眸子移向她紧抿的红唇。方才,手背触及的柔软犹在,下一刻,具备所有擦枪走火的可能。
“咔”,她系好安全带,厚着脸皮假装自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按捺住血管中叫嚣着要冲上脸颊的血液,平静地问:“下一站去哪儿?”
“乔怡潼家。”
一路,他俩再没对话,祝瑾年一直低头看手机小说,尽管看得头晕,还是不想抬起头。
即便如此,耳廓上的一抹潮红还是暴露了她不够镇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