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方言语粗疏,问得有些唐突,但林放鹤心里不怪。因为他知道,这些自命风流的书生往往自矜自傲,藐视一切世间礼法,行为故作狷狂,跟这些人交往,如果过于拘谨这些小节,非但惹人厌憎,还可能会把事情搞砸。因此毫不介意,淡淡一笑说:“我等来此,一为拜谒酿泉之水,二来瞻仰醉翁古亭,不意中竟也能倾听年兄所奏之千古绝唱《广陵散》,实乃三生有幸!”
忧天呵呵大笑,顾盼自得:“林长官太客气了。某偶得古琴谱,所幸近日无事,乃随手拨弄,不成曲调。山野之音,呕哑嘲哳,难于入耳。”
“年兄过谦了。我这人也不喜欢官场那一套繁文缛节,如若看得起,彼此称兄道弟即可。”林放鹤笑道:“我听说这曲《广陵散》,随着嵇康在刑台引颈就戮,已经失传千年。不知你从何而得?”
“一本上古之书,名曰《神奇秘谱》。”
“奇哉妙哉,此绝妙古曲又回人间……”
忧天抚须微笑,忽而目光一凝,转过话头:“我见林兄心气郁结,眉峰不舒,好像有什么疑难之事存藏在胸?”
“年兄好眼力。”
林放鹤听罢,对忧天微微一笑,说:“不错,我等只是此尘世之人,劳劳碌碌,终日奔波。然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不瞒你,此来确实为了调查一件案子。”
“难道这琅琊山中发生了甚么离奇之事?”
“年兄这样说似乎亦无不可,疑犯的确曾在醉翁亭附近现身。”
忧天不置可否,只说:“既如此,可否对我一言,某最近半年中几乎每天必来此亭弹琴,有时月上东山方才转回。阅人多矣。或许能帮上你一点忙也说不定?”
“有何不可,如此动问,你在这里可见过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吗?”
忧天不以为然,答道:“那大概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我却还记得。这人身穿着一领黑袍,头戴黑斗篷,来去匆匆。看上去行止神秘,颇像个帮派之主。因为那天他占据了醉翁亭,将这里清空,不准闲杂人等进入,使得我不得不跑去多情崖上练琴。这个人下山之时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一个个短打扮,身躯矫健、手脚敏捷,一看就是会功夫的江湖中人……”
“你没有见过他的体貌特征吧?”
“细高个子,身体瘦削,背部稍有些佝偻。头部因为被又宽又大的斗篷遮掩着,看不太清……”
林放鹤侧头瞧了一眼身边的唐羽,说:“这和‘百变’口供中提到的差不多,看来应该是同一个人?”
唐羽收回眼光,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