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弦说,这难道不正常吗?
摩罗说,嫁给最有权势的当然正常,但也要看他喜不喜欢你,你喜不喜欢他。
飞弦说,他喜不喜欢我是我的事,他娶不娶我才是他的事。
摩罗说,权势是流动的,就像这白天和黑夜的交替。
飞弦说,我不也是流动的吗?他们带我去哪儿,我就只能去哪儿吗?
摩罗反而被飞弦说服了,飞弦嫁给韩虎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韩虎年轻有为,相貌堂堂,与飞弦倒是很相配。关键的是韩虎本质善良,开始或许会惹得飞弦不快乐,但日子久了,他的心思也就会变了。感情这东西难以捉摸,飞弦可能体会过其中的诀窍,所以她才会甘愿如此冒险。如果说飞弦是为了未来的幸福舍身赌博,摩罗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舍身赌博呢?这个地下城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会成为韩虎的,摩罗是没有心思一直据有这个城主的位置,他的兴趣不在这里。但韩虎要成为地下城城主,他还需要跨过一个巨大的障碍——御魔大帝。
正是有这样的心思,摩罗决定好好给韩虎办一场喜庆的婚礼,顺便也要好好犒赏一下这些日子以来没日没夜辛勤劳作的工匠们。摩罗当众正式宣布这一决定,与全城的城民包括黑骑兵们在一起欢欣鼓舞的场面所不同的是,鲍维四兄弟们呈现出来的是惊愕的表情。
鲍维四兄弟去见韩虎,劝说韩虎拒绝摩罗的赏赐,说这必然会招致霸王的报复,因为四兄弟知道段飞弦的身份,他们都很好地保守了这个秘密。
韩虎等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完,才话中有话地说:“你们跟我那么多年,就从来没有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将军?”
韩虎见他们说不出话来,就站起身来望着他们说:“我要通过这件事向所有的黑骑兵们表明:霸王的时代过去了,我们的时代要来临了。如今天下无共主,兄弟们何不趁着这个乱世,轰轰烈烈地在天地间做一件大事?”
于思反问韩虎:“我们这是要抛弃霸王,另立乾坤吗?”
韩虎也问于思:“你在此整兵多时,如今的黑骑兵的脑子里还有多少霸王的余孽?”
兄弟五个也不多说,立即席地谋划,一个清晰的方案也慢慢出笼:鲍维继续做摩罗的助手,协助摩罗筹备韩虎的大婚庆典,拖住摩罗。于思照常练兵,在即日起到大婚之日全面整顿军纪。黄丰在“无意间”泄漏段飞弦在人间的霸王后身份,并在不同的场合适时地揭出点秘密。于思协助乌口调查黑骑兵此后的反应,摸清他们的情况,秘密而干净利落地肃清对霸王心存幻想的异己。在大婚庆典上,韩虎还要宣布为黑骑兵改名字。所以乌口的负担很重,他不仅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韩虎的更名行动没有多少阻力,还要不至于破坏掉大婚前的喜庆气氛。
婚礼的筹备紧张而忙乱,处处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其他各方不断考量在这场婚礼中的利弊得失不同,处在漩涡中心的飞弦反而很是平静。
柔软的丝绸总是这么光滑,和多年前的嫁衣一模一样。飞弦一遍一遍地抚摸,想重温那份潜藏起来的青涩的喜悦。时间截住了他们之间的通道,它们之间的距离过于遥不可及,只有通过一点一滴的缓慢渗透,来触摸过于晶莹过于剔透的过去。甚至于轻碰就显得那么奢侈,就像娇弱的朝露,任何的接触就足以破坏掉它的完美。
飞弦的日子过得从来就没有完美过。她的父亲虽说是鲜卑段部王族,但他是旁支,段末柸一支欺压他们历来就是正常的事。父亲是个沉稳的人,他有力的臂膀为她和母亲遮住了不少风雨。她还依稀记得从小就听别的小伙伴骂自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数次去找母亲哭诉,反惹母亲伤心,后来就自己跑到野地里哭。父亲很长时间就没有回来了,听母亲说他们去打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真的希望父亲赶紧出现,帮她教训教训那些坏小子。
后来,在父亲回来的时候,那帮小子又欺负她,她就跑去给父亲告状。父亲替她出气,狠批了那几个小子一顿,他们都哭哭啼啼地回家了。
飞弦这下可敞亮了,以后那几个坏小子再也不敢乱说了。事情似乎要完美结束了,却在第二天发生了意外。当时飞弦正在外面玩,来了几个骑马的抓起她就飞快地跑了,旁边的人看见了,竟撵不上。他们跑了好久,才把自己放进了一个大帐子里。自己吓坏了,不住地哭,里面也没有一个人。天快黑了,他们也不送自己回家。哭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依稀听到父亲的叫喊声。她爬起来,飞快地向帐篷门口跑,一路大喊着“父亲!”掀开帐篷门,眼前的景象把飞弦吓住了。外面有数不清的叔叔在马上高举着火把,拿着明晃晃的刀,大呼小叫地争吵。飞弦的声音一下子就让他们安静了下来,父亲也不知从那里冒出来抱起自己就走,他手里也拿着明晃晃的刀。父亲的衣甲冰冷,他的胸膛却是热乎乎的。父亲上了马,似乎说了句很厉害的话,在父亲怀里的飞弦听得耳朵嗡嗡响,也第一次惊惧父亲的力量。
后来才听母亲说那是段末柸那一支的人做的。飞弦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从那以后,父亲回来的越来越少了。母亲也不光要照顾她,还要照顾父亲带来的一个更小的弟弟。这个小弟弟不认父亲为父亲,他说他的父母亲都已经死了。
长大了些,才知道父亲在别处也安了家。可是母亲她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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