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宋莹莹推着司徒峻去花园溜达。
司徒峻有时候会指着一些花,告诉她品种,名字,怎么写,有什么寓意,等等。
宋莹莹就用心记下来,然后说一句:“谢谢先生。”
每当这时,司徒峻就会觉得心里塞了一下。
他哪里是真的要当她的先生?不说现在,他只是看她安静得过分,想找些话同她说。就说以前,他要教她识字,也是想着跟她亲近。
偏生她不懂他的心。从前是不开窍,如今是不开门。把他拒之心门外,不让他接近半分。
司徒峻难受极了。
然而他情绪再低落,她也不像从前那样哄他、逗他、叽叽喳喳地聒噪他。她就装作没看见一样,他不说,她绝不主动开口。
“你就算不做我的身边人,你也是我的丫鬟。”司徒峻制止了轮椅,回头看她,“像以前那样伺候我。”
“我很听吩咐的。小侯爷叫我推你出来,我就推你出来,叫我记下花名,我就记下花名。哪里疏漏了吗?”宋莹莹一脸讶异地道。
司徒峻:“……”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心塞地说。
以前,只要她在身边,他就觉得心里安稳。只要她开口说话,他就觉得周围的风景都添了亮色。
然而如今,他不仅心里不安稳,还憋闷得厉害。再看周围的景色,也是寻寻常常,毫无特色。
明明风景没有变。只是她变了,他就觉得什么都变了。
过过那样的好日子,这种日子谁还过得下去?他仰头看着她:“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宋莹莹见他没完没了,揪着那件事说个不停,叉着腰就道:“道歉?你做出那种恩将仇报的事,道歉就算完啦?”
司徒峻不禁愕然:“恩将仇报?我几时恩将仇报了?”
“我把你从黑漆漆的屋子里拖出来,叫你快快乐乐地走在阳光下,绞尽脑汁哄你开心,对你不好吗?”宋莹莹越说越怒,“你怎么对我的?叫我做妾!做!妾!”
司徒峻一脸的茫然和不解。
他有些不理解她的愤怒。做他小侯爷的妾,有这么难受吗?
只要他说一声,府里不知道多少丫鬟想做他的通房。做他的妾?她们想都不敢想的。
他叫她做妾,还答允她往后再也不收人,她究竟有什么不满,究竟为什么愤怒?甚至说出“恩将仇报”的话来?
“你是个丫鬟,纵然我喜欢你,可是规矩不能坏。”手指用力摩挲着扶手,说话的声音却很轻。
他想娶她。她这么好,将他的一颗心都填满了,他想娶她的。如果他不是小侯爷,只是普通的富贵之家,他一定反抗世俗,非要娶她为妻不可。
可他是小侯爷,是未来的永安侯。他可以不管自己,甚至连父亲、母亲都不管。可他不能不管祖宗基业,不能让永安侯府的脸面给人踩在脚底下。
听着他的话,宋莹莹心里不大舒服。
她认为,真正的爱情可以冲破一切束缚,跨过一切阻碍。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一定能够走到一起。
司徒峻张口规矩,闭口规矩,跟侯夫人一模一样,叫她有些失望,心里憋憋闷闷的。
她垂下眼睛,不说话。
她并不怪他。他尊贵,体面,明理,懂世故,顾全大局,爱情被他放在最后面,这没什么错。
她认为爱情是珍贵的、易碎的、需要精心呵护、用尽全力守护的,她也没有错。
他们只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守护他的体面和大局,她守护她的信念,互相都不必再多说。
“流萤?”见她不说话,司徒峻心中有点慌,“我,我……”
宋莹莹抬头,目光很平静:“你不用说了。我不喜欢你。也不打算喜欢你。更不打算做你的身边人。你爱娶谁,能娶谁,想纳谁,能纳谁,与我无关。”
“别再跟我提这回事了。”最后,她说道。
司徒峻心中更慌了:“流萤,你听我说——”
然而他嘴巴张了张,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想说,他很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除了妻子之位不能给她,他什么都能给她。
他想恳求她,能不能为了他,委屈一下,妥协一点,就做一个妾,跟他好好过日子?
然而这个念头一出来,他自己也不舒服起来。凭什么?她凭什么为了他的幸福,为了他的高兴,而去委屈她自己?
他想起那天宁馨和走后,她是如何安抚他,宽慰他,在他说出心里话后为他辩护。那时,他觉得她是一道光,明亮,温暖,纯粹,这世上不会有比她更好的存在了。
可是现在,他竟然枉顾她的意愿,想要委屈她做他的妾!
他怎么会有如此不堪的念头?
她这么好,谁都不应该委屈她才是!他更是天底下最不应该委屈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