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窗帘没有拉上,因此一进来桑暖就被阳光撞了个满怀。解宴拉上一侧的窗帘,将冬日过于强烈的阳光的遮挡住一些。
他揭开画布,问桑暖想画什么。
就在几分钟前,桑暖说想要看解宴画画,因为自身不会这些艺术类的技能,她对于会画画、会乐器、会跳舞的人有一种天然的觉得他们比旁人强很多的心理。所以她才兴致勃勃,提出这个建议。
不过当解宴问她想画什么,她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向来不太擅长做决定,因此苦想了一阵,才提出一个建议。
“要不要,画个米奇,就是你的微信头像——其实我以前的头像也是那个。”
她笑了笑:“我很喜欢那部动画片。”
也许童年的滤镜会美化很多东西,就比如这部动画片,桑暖记得她每周五的下午三点都会守着电视机看完这部动画,因为小姨和她说,这部动画结束,她的母亲就会来看她。
即使桑暖知道希望渺茫,却依然是耐心地等动画的片尾曲响起,只是没有一次,她可以等到母亲。如今再回想起来,那总是带着无数次希望失望的动画片,也有一种难言的温情。
“你早期的微博用了这个头像,用了很久。”解宴在调颜料,没有被遮挡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侧脸的皮肤白到几乎透明,“我猜你喜欢这个人物,所以就换上了这个头像。”
解宴抬起头,眼角的泪痣也随着他的眼皮轻抬而灵动地扬了起来:“因为想获得你的好感。”
他把自己的心思直白剥给桑暖看,竟让她觉得面前的大男孩,实在过于可爱了点。
“你应该说,我也很喜欢这部动画片,这会让我觉得我们有相同的眼光,相同的趣好。”
“会让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很合拍。”
解宴的调料终于调好,各种颜色在调料盘里,像盛开了一朵五颜六色的鲜花。桑暖更靠近了一点,看解宴的画笔沾上颜料,在洁白的纸面上画下一笔纯黑的色彩。
“如果这样能使你多爱我一点,我愿意费劲心思,在你面前塑造这样一个形象。”
她坐在解宴身边,或许是因为光线太明亮,在白纸上的颜料也显得鲜明跳跃。桑暖撑着下颔,轻声说:“我不认同你的想法,如果你不喜欢的东西,只因我喜欢,就要使你也装作喜欢它。那该多累。”
“而且。”桑暖换了只手撑下颔,继续说,“而且这样,在我面前的你就不是真实的你,久而久之,就会变成——”桑暖想了很久,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只能用刚刚脑中一瞬间想到的词语。
“虚假的人。”
解宴又笑了,他从画布上挪开视线,注视着桑暖的时候,神色温柔。
“我知道了。”
桑暖觉得是,他不认同她的想法,却不愿与她争执,因此才说了这么一句。可是他的语气和眼神,都是温和平静得令人舒适,没有一点会让人觉得无奈退让。
这仿佛是他天生所具有的能力,能让所有人与他交流都觉得舒适。
桑暖走到外面,为自己倒了一杯水,顺手也给解宴倒了一杯。路过客厅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什么,折回到那叠报纸前,捡了一张夹在手下。
回到画室时,解宴仍然在作画,画布上色彩斑斓,已经能看出一点轮廓。桑暖坐在地上,摊开拿来的报纸,现在才有时间细细读下去。
报导的内容是很长的一段篇幅,但总结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迷上了赌博,而后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借了高利贷后,又没钱还债,竟被人追着砍下一双手来。
桑暖看着报纸的描述,平铺直叙的语句,竟让她心惊肉跳起来。
她恍然才想起不久前,她还许愿让他倒霉,仅仅只是几天后,他竟然真有了不好的下场。桑暖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灵验的乌鸦嘴感到惊奇,还是为那人的下场感到唏嘘。
但是隐隐的,她总觉得奇怪。可到底是哪里奇怪,她也说不上来。桑暖干脆放下报纸,她为何要把时间和心思浪费不值得的人身上,她还有更值得要去做的事。
大概是因为图样实在简单,桑暖再抬起头的时候,解宴已经完成了大半,那只米奇对着她,笑容可爱。
这幅画与外面的任何一幅画都不相同,没有了诡异的感觉,是正常的,可爱的一幅画。
桑暖倾起上身,再靠近了几分。
“真可爱。”她回过头,看着解宴说。
解宴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他的手也很好看,手指白皙修长,指骨分明,拿笔时腕骨微微弯曲,就连屈起的弧度也显得好看。这样的手,天生就应该是用来拿画笔,或是弹钢琴的。
他迎上桑暖的目光,里面像是盛了一捧暖雪,清冽温柔:“你喜欢就送给你。”
桑暖也不客气,“那我需要精心做个画框,将它裱起来,放到最醒目的位置。”
解宴终于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画笔。
“那我很荣幸。”他说
桑暖弯起眉,眼睛也一样地弯起,像个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