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围栏上的手中还握着花梗,渐渐地滑落,栽在地上。
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
她抬手打个了呵欠,看着空荡荡的亭子,四面只有风声,吹得珠子相撞。
她坐直身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没再多想,起身往回走。
这会儿也没再去想萧则如何,左右她一开始就一个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新鲜感一过,就和那些喜新厌旧的寻常男子没什么两样。
她面上一派平静,不急不缓地往回走,甚至还有闲情哼小曲儿。
单手负在身后,时不时还要去逗弄一下路边的花草。
行至半途是一座长长的红墙,高大的梧桐树层层叠叠,青石小路上铺着一地的梧桐叶。
因着枝繁叶茂,日光只能从树叶掩映的缝隙中透进来,一束一束地射在地上。
雀鸟啼鸣,甚是幽静。
她正往前走着,一抬眼,脚步渐渐慢下来。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萧则站在她对面,单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日光落在他头顶缀满珠帘的冕冠上,散开淡淡的光晕。
洛明蓁也只是愣了一瞬,立马别过眼假装没有看到他,径直往前走。
萧则却没有动,一直站在那儿,似乎就是在等她过去。
洛明蓁这会儿不想跟他说话,仰着下巴,目不斜视。
就在要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手腕被人攥住。
他没说话,洛明蓁抿了抿唇,用力要甩开他的手。
可他的力气太大,她动不了,只能狠狠地剜他一眼。
萧则往前一步,手搭在她的肩头,低头看着她:“还在生气?”
他冕冠上的珠帘轻轻晃动,让她看不清他这会儿的眼神。
可听着他的声音,洛明蓁心里又气又委屈,别过脸,冷哼一声:“我哪儿敢啊?”
萧则看着她明显不高兴的模样,薄唇微抿。
搭在她肩头的手缓缓往上,捧住她的脸:“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洛明蓁心里一酸,还是瞪着眼睛,一个劲儿地掉头不去看他。
萧则见着她泛红的眼尾,眼神微动,另一只手扶在她的后脑,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轻声安抚:“都是我不好,日后不会再如此。”
洛明蓁瘪着嘴,抬手捶了他几下:“谁让你抱我了!”
她狠狠咬住他的肩头,“昨晚凶我的时候,你不是很神气么?
不是嫌我烦,一整天都躲着我么?
现在还来哄我做什么!”
她咬得动作狠,劲儿却不大,反而自己眼眶红了。
萧则解释:“我不是躲着你,只是怕你不想见到我。”
洛明蓁松开口,极快地瞧了他一眼,心情却还是没有好上多少,又道:“既然知道我不想见你,那你干嘛现在来找我?”
萧则为她勾了勾耳发,认真地道:“我想见你。”
洛明蓁眸光微漾,慌乱地眨了眨眼。
又赶忙低着头,掩饰地道:“你,你就是嘴上说的好听。”
“我从不骗你。”
萧则握着她的手指,眼神也一直落在她身上。
洛明蓁心里又冒出火气,瞪着他:“少来了,明明之前就骗过我。”
他假装变傻,还换各种身份骗她的事,她现在可都还记得。
萧则拍了拍她的发髻:“那你想怎样,才肯消气?”
洛明蓁“切”了一声:“生气也是需要精力的,我不想搭理你。”
她说罢,要往回走。
可萧则握着她的手不松开,一字一句地道:“蓁儿,我日后不会像昨晚那样了。
有什么事,我会跟你好好说,你别生气了。”
他抿了抿唇,眉眼微低。
见洛明蓁不理他,又道:“我是认真地,只要你别生气,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洛明蓁的面色缓和了些:“做什么都可以?”
萧则凝重地道:“嗯,只要我能做得到,你要什么都可以。”
洛明蓁轻哼一声,抬手指着他:“那你转过身去。”
萧则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是毫不迟疑地转过身:“这样就行?”
洛明蓁道:“蹲下。”
萧则一手挽起衣摆,缓缓俯下身子。
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脊背上,头顶的冕冠低垂,宽大的袖袍堆叠在身侧。
他头也不抬地道:“好了么?”
身后的人没回他,他正想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背上忽地压下些许重量,脖颈也被人搂住。
洛明蓁趴在他背上,两只手紧紧搂着他:“我走累了,背我回去。”
萧则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笑意:“这就是你要我做的事?”
洛明蓁将头埋在他衣服上,哼哼几声:“不乐意就算了,我自己回去。”
她作势要下去,萧则却抢先用手勾住她的腿,站起身,将她稳稳背着往前走。
他始终看着前面,梧桐叶掠过他头顶的冕冠,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妥:“上来了,就不能下去。”
洛明蓁压下嘴角的笑意,故意拖长尾音:“看我心情。”
“除了朕,还有谁敢背你?”
萧则提了提她的腿,声线带着笑意。
“那可多了去了,我以前可是湾水镇一枝花,别说背我,想娶我的人都快要把我家门槛踩烂了。”
洛明蓁安心地趴在他背上,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余光里是梧桐树的影子。
萧则半搭着眼皮,尾音上扬:“看来,你又缺教训了。”
他说着,手指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腿。
洛明蓁立马反应过来,耳根子一红,抬手要去拍他:“萧则,你这个臭流氓!”
萧则侧过脸,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得把昨晚的补回来。”
洛明蓁脸上发烫,扑腾着要下来,萧则的步子却慢慢加快,径直往养心殿去。
红墙下,梧桐叶落了一地,很快又被风吹散。
叶子落在窗台,一身大红长袍的太后抬手拾起落叶。
落日西斜,只映出她勾起的红唇:“是时候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