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认知突然浮现在五条悟的脑海中,让他在那一瞬间彻底愣住。
双眸深不见底的青年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异样,他神色难辨的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拉开了门,接着全身忽然一僵,瞳孔微缩的注视着那只翩然飞到他眼前的蝴蝶。
……一只蓝色的,翅膀染血的蝴蝶。
在这个过程中,五条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眼睛。拜六眼所赐,即便不是正面的角度,他也依旧看清了【瑛二】此刻的眼神。
他情不自禁的感到全身发寒。
——在倒映着血迹的蓝眸中,他看到了海面下的深渊,以及那其中无尽的冰冷。
那双深海般的眼睛在那一刻是如此浩淼无垠,仿佛蕴藏着无数可怕的秘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包裹住了他,对他作出了无声的警告——
警告他抱着最后的敬畏站在圈外,不要再试图对那双眼中的未知做任何探究。
2003年2月,距多年后震惊世界的「涉谷事变」十五年前,日本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经历了一场令其“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的大事件——
日后穷凶极恶的“术师杀手”,天生零咒力的【天与暴君】禅院甚尔,在斩杀了同族近三分之一的咒术师之后,携卷着大量咒具叛逃出了家族。
这是禅院家千年以来最大的丑闻,昔日凭借对术式的研究在御三家遥遥领先的名门就此元气大伤,实力和底蕴都一落千丈,一举沦为其他两家的笑柄,差点被日本咒术总监部从御三家除名。
对于禅院甚尔行此惊世骇俗之事的原因,日本咒术界一度众说纷坛,有人说他是为了钱,有人说他是为了自由,也有人说他只是因为肉体跟其他人不一样、所以精神大概也有什么问题……
但不管原因到底如何,“禅院甚尔是个无心又嗜杀的疯子”这件事,倒是在事件发生之后便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仅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禅院甚尔绝不是什么嗜杀的疯子。
这个某种程度上非常自卑又非常单纯的男人,他是为了一个人——一个看到了淤泥里的他,也让他看到了阳光的人——才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舍弃了姓氏和未来,义无反顾的踏入看不见前路的黑暗的。
天与暴君并不是没有心,他只是将自己千疮百孔的一整颗心,都献给了那束拯救自己的光而已。
2003年2月,东京五条家本宅外围。
萧瑟的冬雨斜斜洒落,氤氲了地面上蜿蜒爬行的血迹。
陈旧无人的废屋中,衣着单薄的黑发青年像雕塑一样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一根暗红的三截棍,呼吸微弱的低着头。
他身下已经积蓄了满满一滩血液,身上也有几道骇人的伤口,甚至有着不少诅咒侵蚀的痕迹。
如此严重的伤势,让人很难相信他居然还活着。
拥有强大肉体的青年就这样一言不发的靠着墙,数着血液滴落的声音艰难的维持着清醒,即便双眼都已经失去了焦距,也仍旧固执地不肯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忽然混入了一串脚步声。
因失血而双目无神的男人过了几秒才有了反应,他眼中逐渐流露出凶狠的精光,握紧手中的武器、像负伤却仍旧机警的猎豹一样收缩了瞳孔,神色凶悍冷厉的盯紧了唯一的入口。
脚步声近了,来人目标明确的接近了他藏身的小屋,匆忙的脚步声在门前戛然而止,随后在男人骤然绷紧全身准备暴起的反应中——
“哗啦!”
破败的木门被用力推开,尘土飞扬中,青年高大的身影箭一样冲入屋内,急切的声音仿佛能驱散一切绝望:“甚尔!!”
禅院甚尔瞪大了眼睛,灰暗的眼底一瞬间透出了光。
他的嘴唇颤了颤,发出嘶哑微弱的呼唤:“瑛二……”
“甚尔!!”
在原地团团转了一圈的伏黑瑛二终于看到了他,连忙急切的扑过来,期间甚至狠狠撞上了腐化变矮的房梁:“——疼!”
禅院甚尔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见状忍不住放软了眸光,露出了毫无防备的动人神情。
“你小心——”
“甚尔你怎么样?!”伏黑瑛二总算扑到了他身边,顶着红红的额头焦灼而迅速的将他打量了一遍,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居然伤的这么严重……我马上给你治疗!”
蓝发青年放下手里的刀,伸手附到他胸口最严重的砍伤上,刚想释放咒力催动术式,禅院甚尔就忽然伸手拽下了他的脖子,闭上眼深深吻住了他。
伏黑瑛二一愣,接着用力扣紧了他的后脑,倾身上前给了他一个无比强势的拥抱,以及万分温柔的吻。
在浓稠的血腥气和莹莹的绿光中,禅院甚尔身上的伤势迅速愈合,只剩下惨白的脸色还昭示着他此刻仍然糟糕的状态。
但他依旧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笑了起来,揽着伏黑瑛二的肩膀将头靠进了他的颈窝,用沙哑的声音调笑一样的说:“怎么办啊,我现在没有家可回,也不能再姓禅院了。”
伏黑瑛二任由他给自己的治疗捣乱,一边镇静的继续催动术式,一边默默地搂紧他的腰:“你想怎么办?”
甚尔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冷绿色的眼睛如星辰般闪亮,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让我成为伏黑吧……瑛二。”
他拉下挚爱之人的头颅,轻轻的亲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