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还以为温窈是看在秦绾的面子上抬举秦延,倒没想到是因为这人是难得的将帅之才,日后也会是安邦定国的重臣。
阿峦这是在给他拉拢人才呢。
容翦非常享受这种被她重视,放在心尖上的感觉。
就算没有听到阿峦的心声,他也打算培养秦延的,这下就更不用犹豫了。
“朕瞧着,你不止骑射精益,兵法也晓得罢?”
秦延没有面过圣,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便点了头,问什么答什么:“嗯。”
“自学总归不全面也容易走弯路,”容翦又道:“左青卫正在扩充,你可有意愿?”
左青卫是京城三军之一,直属皇上统率,说句天子近臣都不为过。
陈典便是左青卫出身。
原本听到皇上这般说,秦绾为弟弟惊喜不已,却不料,她还没来得及谢恩,便听弟弟道:“草民不愿意。”
秦绾:“……”
莫说秦绾,温窈也有些惊讶。
秦延上前一步跪下请罪:“皇上如此看重,是草民的福气,但草民志在上阵杀敌,守卫国土,不愿、不愿……”
容翦失笑:“你以为左青卫是享清福的地儿么?”
秦延咬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绾看形势不对,也跟着跪下了。
温窈虽然也了解了挺多,但对左青卫什么的军队相关,还是挺茫然的,见秦绾姐弟俩有些紧张,便笑着打了个圆场:“那你想去哪里?”
秦延:“草民想去李将军麾下的燕子军。”
容翦虽觉得李酉带兵差些火候,但为人刚正,治下也严,秦延想去的话也不是不可。
尤其是在有左青卫这一更好的选项时,依然选择参军,容翦不免又看重了他一些。
年纪虽小,倒也是个汉子。
“回京后你去找李酉报道,”容翦道:“李酉对新兵尤其严格,到时吃不了苦,也得给朕忍着。”
秦延大喜:“草民谢皇上恩典,皇上放心,草民一定不会叫苦的!”
容翦只是随口吓他一下:“起来罢。”
两人这才起身。
秦延开心地看着姐姐,有皇上的旨意,父亲就不能再阻止他了!
秦绾也替弟弟开心,终于得偿所愿了。
在场的这么多人里,其实最开心的当属温窈。
她不仅开心,还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聪明。
这就把秦延这员未来大将拉入了麾下,简直太容易了!
这种惊喜,好比花了白菜价,买了一块翡翠,还是帝王绿!
她盘算了下,她也就用了几盘点心,和一只叫花鸡外加一壶茶而已,赚翻了赚翻了……
听着她心里的叽叽咕咕,容翦又好笑又无奈。
账还能这么算?
阿峦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她的看重、赞赏,可比什么翡翠都值钱。
这时不时犯傻的样子,总是提醒他,她之前傻的让他不停生闷气的日子。
虽然当时把他逼得抓狂,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有趣的。
有宫人进来请容翦去主持大局,容翦便先去了,临走还嘱咐温窈午睡后再出去玩。
容翦一走,帐子里气氛就松缓了不少。
温窈对秦延还挺感兴趣的,便又问了他几句,尤其好奇他自学都是怎么学的。
别的不说,她就自学个画画都费了死劲了,还是跟着秦绾学了几手,才勉强能入眼,习武没有师傅带入门,能到这地步,说一句天纵奇才都不为过。
尤其,秦延长得还好看,她就更喜欢了。
又好看,又努力,天赋又高,老天爷的心果然是偏的。
“……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每每夫子让写的文章,都一窍不通,就这样,父亲还是让我读书,考科举……”
同温窈接触了一会儿,秦延便明白,姐姐并没有夸张,娘娘真的很温和,一不留神便说了许多心里话:“姐姐读书挺好的,也聪明,要是姐姐是男儿身,定然会十分优秀。”
温窈正被他习武的一些趣事逗乐,听他这么说,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
当天晚上,她便把自己的想法同容翦说了。
“女子学堂?”
容翦看着她,认真反问了一句。
温窈点头:“对,读书使人明智,女子并不比男子资质差多少,若说舞刀弄枪比不过,可读书总归是没差别的,而且……”
见容翦紧紧盯着自己,温窈心里咯噔一声,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赞同?”
容翦笑笑:“没,就是没想到,阿峦还有这样的想法。”
你们那个地方,男子女子无差别一同入学,一同参加考试,还能一同为官……倒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听容翦这么说,温窈这才放心了:“这个想法是不是很赞?”
容翦点头。
温窈又道:“全国推广是需要些时间,不过可以先在京城开一个女子学堂,出考题,择优录取,有成效了再推广就会顺利一些。”
容翦继续点头,听她滔滔不绝说起接下来打算筹备的女子学堂各项事宜。
从校长,到入学条件,还有激励向学的奖学金,以及为平民子女设立的助学金……
越听,容翦越觉得,老天还是向着他的。
如果少时的遭遇,是为了遇到阿峦,他觉得值得。
容翦会点头同意她创办女子学堂,既在温窈意料之中,也在她意料之外。
惊喜过后,她便更加认定了,容翦其实压根就算不上是暴君。
是她太过信奉书里对容翦只言片语的描写,先入为主,对他有偏见。
现在想想,刚入宫的那段时间,确实对他挺不公平的,整天怀疑他是不是要杀自己……
容翦挑眉。
终于醒悟了?
你知不知道那段时间,朕都快被你气死了?
“阿峦……”
入了夜,围场格外安静,夜幕中星子静静闪耀,风穿过林子,沙沙作响,帐篷不比房屋,风声听得尤其清晰。
听到容翦突然喊自己,她困顿地眯着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当初刚进宫时,”容翦道:“你为什么总也不去给我请安?”
下午的时候,温窈骑着她的小马驹在草地跑了好几个来回,早累得不行了,听到这话,也没多想,再加上她现在对容翦已经撤去了警惕,本能地回答他:“怕啊,怕你看我不顺眼砍我脑袋……”
容翦:“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砍你脑袋?”
温窈困得开始迷糊了:“因为他们都说你喜怒无常是个暴君啊,我当然怕,我还那么笨,万一惹你不高兴了,不就惨了……”
以前听人骂他暴君,他都特别生气。
不过自打她在心底里开始念叨之后,他好像再听到这两个字,都不太有什么反应了。
容翦捏了捏她的脸:“现在呢?
不怕了?”
温窈困得不行,撑着最后一丝神智嗯嗯点了下头:“不怕了……”
“为什么?”
容翦突然觉得她困成这样问她话,很有意思,便又追问了一句。
温窈觉得耳边的声音有点烦了,总打扰她睡觉,她把脑袋往里埋了埋,因为困迷糊了,并不知道,自己正睡在容翦怀里,这一埋,完全就是在往容翦怀里蹭。
容翦笑了一声继续问:“为什么不怕了?”
温窈被吵得想发火,怎么一直在扰她睡觉!
她不高兴地嘟嘟囔囔:“因为你喜欢我。”
容翦:“……”
黑暗中,他轻轻笑了下,又讨嫌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窈快被烦死了:“第一次留宿。”
容翦:“………”这么早!
容翦静了好一会儿,死死盯着怀里的人,她一直以来到底都是真的,还是装的?
他竟然不知道,那么早她就察觉了,之后还让他瞧不出端倪。
他突然意识到,阿峦身上好多秘密。
到底要不要深挖,让他很犹豫。
好一会儿,他问道:“你呢?”
温窈睡着了。
容翦突然就跟着了魔一样,一定要问出这个答案,他贴在她耳边,压着情绪一遍遍追问:“你呢?”
温窈终于被他吵醒了。
她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她本来起床气就大,这一年,被容翦宠着惯着,起床气是越来越大,半眯着眼瞪着把她吵醒的容翦,她怒道:“到底什么你呢?
你到底要问什么?”
容翦有一点点心虚,但还是固执地问出了口:“你喜不喜欢我,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温窈气死了。
把她吵醒,就为了问这种废话?
显而易见的事,到底有什么好问的!
她都快困死了,还一直问问问,问个不停,到底又抽什么风?
“不喜欢!”
她生气地道:“谁喜欢你了!”
说完,她从容翦怀里挣开,转身朝里睡了,面朝里后,还警告了他一句:“再吵我睡觉,你就去备用帐篷睡!”
容翦看着空了的怀抱,在黑暗中静了一会儿,突然低低笑出了声。
他贴过去,把人再次抱进怀里。
他才不信。
阿峦就是爱口是心非!
把脸埋在她颈间时,他心道,喜欢也得喜欢,不喜欢也得喜欢,反正他就是她的。
虽然发生了点闹心事,但这一夜温窈睡得还是挺好的,第二天要深入草原围猎,重头戏开场,温窈兴致非常高,便把昨晚的那点闹心事给忘了个干净,满心欢喜地等着拿下她人生里的第一只猎物。
瞧她兴致好,容翦心情也跟着大好。
但温窈怎么也没想到,原书里一句没提的这年秋天,容翦竟然会遭遇刺杀。
面对此,温窈本来经验就少,再加上刺杀又突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若不是容翦第一时间搂着她的腰,把她转移到他马背上,她都要跟着马儿一起掉进陷阱里。
等她回过神时,她和容翦身旁已经再无一个守卫。
容翦为护着她,身上也挂了彩,刺客还在穷追不舍。
温窈脑子转得飞快,但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派的刺客,而且当务之急不是计较谁派出的杀手,而是怎么在援军赶来之前保住性命。
一、二、三……七、八、九……
穷追不舍的刺客有九个。
且个个都是好手。
而他们,只有她和容翦,还是他们两人共承一骑。
就算是千里马,载着两个人逃命也很吃力。
更不用说,他们乘的还不是绝顶良驹。
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温窈也越来越急,在马儿中了一箭吃痛嘶鸣一声继续逃命后,温窈已经很绝望了。
援军还没有到。
再来一箭,她和容翦一起完蛋。
“你……”她当机立断,对容翦道:“你放我下来,这样子我们两个人都跑不掉的!”
好好的秋猎被刺杀,容翦非常愤怒,又听温窈这么说,更是火上浇油:“胡说什么!抱紧我!”
温窈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在胡说,这么下去,他们俩真的会死!
又一箭射来,温窈恰好朝后看,她一句小心还没出口,脑袋便被容翦一只手按进怀里,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她挣扎着探出头时,看到的就是容翦护着她的那只胳膊上中了一箭。
那支箭,是冲着她来的!
这下温窈更加坚定了决心,只要她留下,容翦就能跑掉了。
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她急声道:“容翦,你快点放我下去,再这样,你和我都会死的!”
容翦低头看着她:“那就一起死,怕吗?”
温窈怎么也没有想到容翦会这么说,她下意识摇头。
容翦冲她笑笑:“闭上眼,抱紧我。”
时间紧迫,也容不得温窈多想,她照他说的,闭上眼,死死抱着他。
一声凄烈的嘶鸣,温窈觉得自己像是飞起来了,耳边有水声掠过,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马儿又一声嘶鸣,然后是落地的声音,以及石头滚落山崖的声音。
她睁开眼,这才发现,刚刚容翦竟然带着她跳跃了悬崖!
追兵没有容翦的魄力,不敢追,在悬崖边勒马,放出的箭也中途掉落,只能在那边气急败坏。
甩掉了!
温窈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同容翦分享喜悦,怀里的人突然朝后倒,她疑惑抬头,就眼睁睁看着容翦从马背上翻了下去。
温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