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温窈在笑心里自言自语,失眠了,这样下去明天早上肯定爬不起来,爬不起来就会御前失仪,会被骂的!
容翦眉头微动,朕有这么爱骂人?
数羊罢?
容翦差点就转头问她数羊是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里侧的人开始了。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这次他没控制住,嘴角轻微地抽了抽。
还真是部落长的,对牛羊如此热衷!
……四十一只羊、四十二只羊、四三十只羊、四十四只羊……
打从六岁那年在御花园摔倒,醒来后有了听别人心里所想的能力后,容翦就对声音特别敏感,尤其是深夜,他到现在睡觉都无法忍受三丈内有人在。
因为他会听到声音,哪怕是很小的心声,他都忍受不了,会吵得他无法入睡。
原本他以为今儿留宿,定然会被吵得很心烦,也做好了强忍着的准备。
但现在,听到她慢条斯理又软软糯糯的四十六只羊、四十七只羊、四十八只羊……容翦内心突然十分平静。
是他有生以来,觉得最心平气和,最安宁的时候。
六十三只羊、六十四只样、六十七羊、七十只羊……
容翦:“?”
数错了罢?
他又等了会儿,身旁却没再传来数羊的声音。
容翦挑眉,睡着了?
平缓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容翦失笑,还真睡着了,怪不得后面数得乱七八糟的。
无声嘲笑了温窈一会儿后,容翦发现,他睡不着了。
身旁的小傻子都不嘀咕了,夜越发静了,也让他的感知更加敏锐,连身旁人轻浅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听着,容翦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就又乱了。
末了他轻轻叹了口气,他也学小傻子数羊吧。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
……
……两千三百七十二只羊、两千三百七十三只羊、两千三百七十四只羊……
容翦越数发现自己越精神,明明小傻子数了几十个就睡着了,怎么到他这里就不一样了?
夜都静了,也没人给他解答,他只好继续数。
……四千一百二十四只羊、四千一百二十五只羊、四千一百二……
“钱!”
身旁人突然发出一声大喊,容翦瞬间就坐了起来,惊魂未定看向里侧的人。
温窈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一脸凝重,还在嘟囔——
“金子!”
“银子!”
“都我的!”
“我的……”
容翦:“……”
他就没见过像她这么财迷的,做梦还都是金子银子!
盯着她看了会儿,容翦只好无奈地再次躺回去。
刚躺下,闭上眼,他又瞬间睁开眼睛。
他刚刚数到多少了?
堆积成山的奏折都没有这一刻让他焦躁。
他拧着眉头坐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了里侧睡得一脸安详的温窈。
月光透过窗格的薄纱打进来,和着外头留的烛火,影影绰绰映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因为是侧趴着睡的缘故,显得脖颈尤其长,如同陶瓷一般在朦胧的灯光下泛着光泽。
容翦皱着眉头看了会儿,只得再次烦躁地躺下。
算了,他想,还是重新数罢。
**
这一夜,温窈睡得不太安生,总觉得脖子凉凉的,后背也凉凉的,像是被什么参天大怪物盯了一夜一样,早上醒来的时候她都缩到了最里侧,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
一睁开眼,就感觉哪里不对劲。
凉滋滋阴森森的。
下雨了么?
她疑惑转头,正正撞进容翦乌沉沉冷凛凛的眸子。
“皇上,您醒了?”
她敛起那股起鸡皮疙瘩的不适,冲容翦笑笑:“您昨夜睡得好么?”
容翦轻哼了一声:“不好。”
温窈嘴角的笑,霎时僵在了脸上。
不好?
怎么不按套路来啊?
温窈不敢耽搁,也不敢多想,忙爬起来:“是臣妾打扰到皇上休息了吗?”
容翦没说话。
事实上,他一夜没睡,确实是因为她,但要说打扰,并不能够。
但一想到昨天那五千二百七十一只羊,他脸色就好看不起来,加上被她打断的四千多只,那就是九千多只!
见他不说话,温窈心里就有些不安,她睡觉打呼噜了?
不可能罢,从没听竹星和南巧说过啊,难道是梦游了?
也不会啊,她脚都肿着呢,真梦游也走不了路的罢?
说梦话了?
容翦:“哼!”
你不光说了,还特亢奋,还打断了朕数的羊!害朕重新又数了一遍!足足数了九千多只!
温窈:“……”
她讪讪笑笑:“臣妾自幼大大咧咧惯了,惊扰到皇上实在于心难安。”
容翦坐起来,沉声道:“没有的事。”
温窈:“——!”
没有就好!
见皇上起身了,温窈忙要爬起来伺候皇上穿戴。
“躺着罢,”容翦看了她一眼:“脚还没好,乱动什么?”
温窈:“臣妾伺候皇上起身。”
容翦抬眼,盯着她看了会儿:“不用,躺着。”
话落,安顺便带着宫人,躬着身子轻手轻脚进来伺候了。
温窈看了会儿,眉头动了动,皇上是不是嫌她笨?
怕她给他穿戴不好,所以不让她做?
容翦没忍住,又盯了她一眼。
不过温窈没看他,低着头琢磨了会儿,就放弃了揣测。
嫌弃也正常,她确实不会,与其她笨手笨脚,最后还要麻烦安公公,还不如直接让御前的人伺候。
容翦刚要转头说她,就又听到一句欢天喜地的——
不用我伺候,我还乐得清闲呢!
他忍住了瞪他的念头,只板着一张脸,任由安顺伺候。
原本昨儿皇上采纳了温才人的法子让去应付御书房外的那三位,他还挺兴奋的,再加上昨夜一夜,皇上睡得都很安生,他就更加为两人高兴了,哪成想,一大早皇上脸色就这么难看。
他瞧着,温才人也没有惹皇上不高兴啊?
这是怎么了?
安顺一边一边手上不停,朝服、朝冠、玉佩……
难道是因为温才人脚扭伤了不能侍寝,所以皇上不高兴?
容翦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冷冷扫了安顺一眼:“动作快点!”
安顺收了心思忙小心应诺:“是,皇上恕罪,奴才这就加快速度……”
穿戴完毕,容翦看都没再看温窈一眼,转身就走。
“臣妾恭送皇上,皇上……”
“用不着,睡你的罢!”
话落,人已经出了寝殿。
温窈不解地看着容翦离开的方向,想了一会儿后,小小声嘀咕:“起床气可真大啊!”
嘀咕完,她看了眼更漏,寅初二刻,当皇帝可真辛苦。
又睡了个回笼觉,温窈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再次醒来。
这次睡饱了,心情也大好,最主要的是容翦走了,不用再小心应对了,她伸了个懒腰,冲外面喊:“来人。”
竹星应了一声,进来服侍她起身。
因为脚没有好,温窈吃了早膳后,就由宫人扶着,抱着丸子,在凉亭的贵妃椅上躺着。
昨天几乎一天没抱丸子,丸子今儿可黏人了,一直喵喵叫着往她怀里钻,还不住拿脑袋蹭她,蹭得温窈笑声不断。
虽然早上皇上是黑着脸离开的,但到底也没责怪他们主子什么,现在主子又这么放松,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一众提心吊胆的宫人可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并开始窃喜,皇上在他们松翠宫留宿了!
哪怕主子脚伤了,不能侍寝,单单只是留宿就已经是滔天的荣宠了!
松翠宫的宫人心底油然升起一股,以后要做人上人的自豪感来。
陪丸子玩了会儿,又喂它吃了些肉羹,小东西总算消停了些没有那么黏人了,温窈点了点它的脑袋:“小小年纪,就这么多戏,戏精啊你!”
丸子听不懂,以为在跟它玩,奶声奶气地瞄了一声,就往她手心蹭。
温窈失笑,把它抱起来,要逗它,刚逗了一会儿,南巧来回话:“主子,华阳宫慧妃娘娘给您下了帖子,等下会过来探望主子。”
“帖子?”
温窈一脸茫然:“什么帖子?”
拜帖不都是大家大户才会有的么?
什么时候嫔妃间互相走动也要下帖子了?
南巧捧着手里的帖子递给她:“这个,刚刚华阳宫的兰芮送来的。”
温窈把丸子放到腿上,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它乖,这才接过帖子打开看。
呵。
看完帖子,温窈轻轻笑了声:“还下帖子,这么看得起我啊?”
把帖子递给南巧,她嘴角勾了勾:“那就候着罢。”
看看慧妃,到底要做什么。
容翦带着一身怒火下朝,一夜没睡,本来心情就不好,又在朝上被气了一通,心情更差了,结果刚从太和殿出来,就听到安顺说,慧妃去了松翠宫,温窈还把人迎进去了。
他直接被气笑了:“旁的人她迎的倒是快!”
还吃一堑长一智,敢情智都长朕这儿了!
皇上话虽没说完,但安顺听出来了,皇上说的是那日在松翠宫门口折返了那么多遍,温才人都没出来迎的事,可那日您也没说要去松翠宫啊,谁敢迎啊?
理是这个理,但容翦就是气不顺,他寒着脸道:“摆驾!”
安顺生怕弄错了,问了一句:“是要回成承乾宫,还是去……”
容翦瞥他一眼:“去松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