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才人’这三字,几乎是嚎出来的,落在容翦耳中尤其刺耳,他面带不悦冲安顺摆了摆手:“你外边候着去。”
尽在这嘀嘀咕咕影响朕的心情!
安顺哪敢多待,应了一声,马上就躬着身子退出了殿。
到了殿外,呼吸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安顺神思这才安定了些。
他看了看冷寂的大殿,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越来越猜不懂皇上的心思了,不过还好,还好现在宫里有了温才人,这么一想,安顺脸上又多了几分喜气,并打算明儿就让他的徒弟小东子带几个人去长信宫帮忙,这样皇上也可宽心不是?
亥时末。
长信宫大部分人都睡了,独独温窈,清醒得很。
她穿着雪白的里衣,长发披散,盘腿坐在床上,两只水润润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的两盘油焖春笋。
菜早凉了,油脂凝固,色彩也发生了些变化,看上去相当不好看。
南巧昨夜一夜没睡,晚饭后和温窈又讨论了会儿,便撑不住了,所幸就直接在床前的地铺上睡了,而今晚喂食的任务就交给了竹星。
被千叮咛万嘱咐的竹星小心得很,借着月色,喂了红鲤鱼,看着它们把笋吃完,她便又轻手轻脚回了寝殿。
她一回来,温窈就问:“如何?”
竹星摇头:“没反应,都挺正常的,还吃得可欢了。”
温窈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满脸不解。
竹星犹犹豫豫,最后道:“依奴婢看,这菜可能就没毒,咱们是不是谨慎太过啦?”
无论竹星怎么看,皇上都没有要杀他们主子的理由。
主子多好看啊,又没有得罪皇上,皇上为什么要杀她?
温窈当然不可能跟竹星说,我是穿越的,我手里有剧本,我就是知道容翦会杀我,但除此之外,确实没有事实依据,既然解释不清,干脆就不解释,她看了眼更漏对竹星道:“你也睡罢,既然有可能是慢性的,那就明儿起来再喂。”
竹星也困了,但她还是贴心地道:“主子不睡吗?”
温窈:“……睡。”
不睡也想不出什么,要是能有个懂药理的人帮她检验一下就好了。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会穿越她大学就去学医了!
烛火熄灭,夜归于宁静。
竹星本就是个早睡的,今儿熬到这个时辰已是极限,她几乎是打着哈欠回的屋子,是以并没有注意到走廊的柱子后面站了个人。
等竹星消失在走廊尽头,夜风里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关门声响,那个人影才从柱子后走出来,在清凉的月色下朝院子里的水缸走去……
**
连着两天赐菜,各宫妃嫔虽说羡慕嫉妒恨得紧,但到底不再像第一次那么震惊,左右温才人得宠是板上钉钉的事,与其暗自磨牙不如试着与她交好,就算交不了好,至少也别在这个档口交恶不是?
不是每个人都像慧妃那么衰。
这样想法的人不少,所以第二天,天一亮,苏贵人和常贵人就结伴来了长信宫,不仅带了不少好东西,还带了宫里的人来帮忙。
东西可以收下,人温窈当然不敢收。
第一天赏春宴的事,她至今还记忆犹新呢,这些妃嫔,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她可不敢给自己兜麻烦。
被温窈婉拒帮忙的好意,苏贵人和常贵人也不恼,三人就在亭子里坐着,喝茶吃点心,一片其乐融融,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人是什么至交好友。
叶才人带着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是笑得温婉:“哟,苏妹妹和常妹妹来得倒是早,我都不知道两位妹妹原来同温妹妹这般要好,可是我最近不常走动,不知了。”
苏常二人假装没听懂叶才人话里的讥讽,见了礼后便转移话题:“难得今儿看到了叶姐姐,看来是沾了温姐姐的光,前两日怕温姐姐忙着过来多有打扰,思来想去,迁宫也不是个小事情,还是要亲自来看看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叶才人抿了口茶,笑着道:“那可不是么,这宫里啊,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
言外之意,温才人迁宫,自有内务府忙活,用得着你们帮忙?
听着她们话里话外的机锋,温窈很是无语。
她一点儿都不想接待她们,更不想听她们唇枪舌剑。
要宫斗,回自己宫不可以吗?
跑她这里来干什么?
尤其这个叶才人,第一次见面就想害她,现在还若无其事地喝她的茶,一个人怎么可以把两幅面孔演绎得这般炉火纯青?
因为她们三人,温窈想补个觉的想法也泡汤了,还是到了午时,午膳时间了,三人才离开。
吃了饭,温窈就撑不住了,连着两夜没睡好,还提心吊胆,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她吩咐了一声,就回屋睡觉去了。
这一觉,温窈直接睡到了日落西山。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有些暗了。
她晃了晃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下意识先去看案子上的油焖春笋。
两盘油焖春笋放置久了,都有些发黑,散发着颓败的气息,看得温窈心情都不大好。
但鱼依然活蹦乱跳,甚至在温窈亲自去看它们时,来了个鲤鱼出水——快活得不得了。
她看着在水草里游来游去的红鲤鱼,抿了抿唇,难不成真的是她想多了?
这个念头再一次被拎着食盒笑得满脸褶子的安顺打了回去。
看着第三盘冒着热气的油焖春笋,温窈只觉得呼吸不畅气血翻腾——她想骂人了。
御书房。
容翦一边黑着脸吃兔丁,一边在心底咬牙,朕再给你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