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好了的。”小喜小心陪着笑,生怕有半分错漏得罪这位出手阔绰的修士。
“撤了,照我拟的单子来。”付长宁拿出方才写好的单子,墨迹还未干。
“是,姑娘。”
如意间。
付长宁坐在桌边,对着桌上的新菜品十分满意。林肆一定会喜欢。
林肆推门而入,脸上万年不变的微笑顿住了,“这什么?”
“雨水、溪水、海水,各种湿度的土,并两盘新鲜虫子。”付长宁见林肆这表情就觉得自己送对了(才怪),瞧,礼数多周到,给他留下多好的第一印象(心理阴影),“你像是植物成妖,这些东西定合你心意。来试试?”
喜春楼不成文的规矩,“吃个便饭”是“睡一觉”的文雅说法。林肆没想到还真有一次是吃个饭,还是这等别出心裁的饭。
这姑娘的脸挺熟的,他之前见过?
哦,想起来了。就在方才,她说要赔他一件衣服。
“姑娘来找我,只是简单吃个饭而已吗?这可不值三个极品灵石。”林肆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看付长宁,声音带了丝若有若无的引诱。
嘶,一被这张脸盯着脑子就不受控制开始空白,心生杂念想把他关进只能自己进去的小黑屋子里。
付长宁开始警惕。爱酒之人醉酒,爱花之人醉花。她不爱颜,却受林肆的脸影响。林肆修的应是这方面的功法。
女妓绿衣说得对。观赏可以,但若是把控不好距离,就容易沉溺进去。
这表情林肆已经见倦了。二指屈起百无聊赖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看她什么时候克制不住如狼似虎扑上来。想在桌子上玩儿吗?挺野的。
妖气渐香渐暖,氤氲着如意间。
林肆脸上始终挂笑,付长宁神色如常。
“刚挖起来的水、土,你趁新鲜,快吃。”付长宁把一碟土推过去,林肆瞧见她垂在身侧的左手往下滴血。
林肆不理解。区区妖修,上就上了,伤自己,真蠢。这种人他第一次见。
“避免对你产生不必要的遐想。我不想,你也不想,不是吗?”
这一瞬间,林肆沉默了。再看向付长宁时,神色带了一分敬意,“天要下雨,日要暴晒。林肆想什么,不重要。各司其职罢了。”
付长宁:“林肆,你想赎身吗?我也许能替你赎身。”
林肆盯着付长宁的脸,她是认真的。确认这一点后,林肆那一分敬意没了,嘲讽取而代之。
“姑娘清楚我的身价吗?五百颗极品灵石。”
“努努力,应该问题不大。只要你同意,我能立即去办。”以前买卖妖修跟买卖物品一样随意,花兰青当上辅事以后,要求买卖时须得经过妖修首肯,买卖协议才作数。
“可我信不过姑娘。谁又能说得准姑娘不会把我卖到另一个更糟糕的地方?”林肆冷笑一声。
林肆从小貌美,被人觊觎,偷了出来转卖到一间交易仓。家里大哥辗转寻到交易仓,交易仓说得十颗下品灵石才能买回去。
十颗下品灵石,对妖修来说简直是天价。大哥咬牙应了,回去凑灵石。叮嘱林肆千万别松口跟别人走。
没过几天,隔壁村落的人路过交易仓看到了被鞭打得满身伤的林肆。心生不忍,“林肆,交易仓的人怕你活不过去折在手里。我趁机用六颗下品灵石买了你。我送你回村子。”
是熟人,林肆信了。
等大哥鼻青脸肿拖着满身伤带着十颗下品灵石来买林肆时,林肆被转卖到了喜春楼。这个时候林肆的身价是一颗极品灵石,足足翻了一百倍。
林肆十分愧疚。
大哥扇了林肆一巴掌,“我叮嘱过你的!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
转身离去,再也没回来。
林肆被扇肿了脸,掉了三颗牙。他一开始还会期待,后来在一日又一日的失落中逐渐绝望。
林肆道:“姑娘,你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只要说得出来,我立即点头应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没人能让现在的林肆相信。但付长宁可以。
“这个理由,够吗?”付长宁拔下脑后的浅红色发簪,推过去,“林肆身价值五百极品灵石,怎么会轻易被三颗极品灵石请动。你来,不正是冲着这一根发簪来的么。”
林肆眸子倏地收紧。
这根发簪是男式发簪,发簪制作手法很稚嫩。是当年林肆亲手所做送给大哥的生辰礼,大哥从未离身。
付长宁觉得自己猜对了,“林一是你大哥,对不对?”
程一叙那句“我家弟子买了六号,所以九号不能赢”一直在她心头回荡,每每噩梦惊起,脑子里都是九号林一那张绝望充满恨意的脸。付长宁对九号林一逐渐生愧。
“林一不管我,这些年没看过我一眼,算什么大哥。”林肆嘲讽地扯扯嘴角,闷声道,“连簪子都不要。”
“不是。林一一直拼尽全力在救你,他希望你们能一家团聚。”付长宁摇摇头,“这支簪子在锦绣楼压箱底,摆了很久没有人要。我相信林一很早就卖身到红锈亭赚灵石,他身上所有东西才会归属于锦绣楼,在锦绣楼售卖。”
林肆怎么会不知道红锈亭,那是比喜春楼更糟糕的地方,人修的玩具场、尸体叠一堆,妖修有进无出、刀口舔血。
“林一直到死都在恳求自由。今日见了你,我才知道,他是为你恳求自由。”付长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