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竟分不清是人是物,只要挡在面前,锦曦就条件反射的一把药粉扬出去,一刀砍过去。她知道这个时候银字不在,金字不在,没人能护在她身边,惟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嬷嬷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无能为力的,就像她无能为力说服叛乱的人,就像她无能为力改变雨露对她的恨……一切的一切,惟有杀戮。
杀一人是罪犯,杀一万人就是王。
是非黑白,善恶曲直,谁又能说得清?
逃得麻木了,刀砍在身上也懒得再避,只是想逃出去,逃出去,她张开手心,潮潮的一把血水,顺着指缝滴答滴答……
拦在面前的人渐渐少了,锦曦猛地拦下一骑马的反徒,一刀刺进他胸口,将他拉下马,费力的爬上马背,刚要松一口气,身后有人大喊:“宫主!”
是铜字的声音。
锦曦握紧缰绳,还是回了头。人群中铜字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嘴角噙着一丝胜利者的微笑,他跟了她那么久,许下誓死追随忠贞不二的誓言,却在这一刻轻易的背叛了她。
锦曦只觉得悲哀,还没来得及策马,一支箭便噗的一声刺进了她的胸腔里,准确无误,快的她甚至都没看清。
顿时胸口滚烫的血流出来,低头便瞧见那支白羽箭钉在她的胸腔里,箭尾轻轻颤动。
锦曦愣愣的看着,努力从胸腔里喘出气来,抬眼在刀光剑影的人群里看到铜字握着一张空弓站在那里,隔得不远,喧闹声却很大。
锦曦看到他眼中的得意,而下一秒一个素白的影子就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一剑将铜字挑下马,她看见银字睁着被鲜血染红的眼,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魅一般,一刀又一刀的扎向铜字,像扎烂一具破碎的玩偶……
锦曦只觉得胸腔里呼吸越扯越紧,剧烈的喘息,再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将缰绳在手腕上一圈圈的缠紧,最后看了一眼人群中满身是血的银字,终于抿紧了嘴唇。
娘亲不教她女红养蚕,只教她如何弄刀舞剑;娘亲说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娘亲还说要想生存下去就要杀光所有拦着你的人……
锦曦抬手将胸口的羽箭折断,猛地刺进马身,马疼的长嘶一声,发狂了一般绝蹄而去,她伏在马背上,紧紧抓着缰绳,渐渐昏迷过去……
不管去哪里,只要能离开……她不要为她陪葬,她不能遂了他们的愿,她要活下去……
这样黑黢黢的夜色,这样嗖嗖冷的风,锦曦浑身动弹不得,浑浑噩噩的感觉有人提起了她的手腕,痛的厉害,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像炸裂开般的疼痛。
隐约的听到有人在旁边低声说着什么……
“死了没?”
“还没,还有呼吸……”
“还真是命大,箭刺进肺里流了这么多血都没死……”
“这箭有毒,可是她好像中毒并不深……”
“先解毒,顺便拿我的九转丹来……”
“少主,那个不是……?”
“嗯?”
“阿桥知道了,阿桥这就去熬药……”
朦胧中,锦曦感觉到有人轻轻托起了她的身体,温热的液体流进她的唇齿间,苦的,涩的,有人用极轻的声音淡淡的道:“总是要活着的,活下来才有希望,不是么?”
这个声音真好听,仿佛未经雕琢的玉石,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撩拨最深处的心弦。
锦曦安心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