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以来, 范府的下人们都发现了,自家小公子的身体似乎有了好转。不仅咳嗽的次数变少了,就连天气晴朗的时候, 对方都能自己出去绕着范府走几圈。
不过只要有范情的地方,他们一定都能发现另一道身影。身为饲蛇人, 郝宿自从进来范府以后,每日也会抽出一些时辰来驯蛇,但绝大多数时间还是陪在范情身边。
两人之间拥有说不出来的默契, 明明彼此也没有说过很多话,但就是这样熟悉了起来。
加上范情连自己都没发现,他在面对郝宿的时候总是有一种不自觉的依赖。就算是站在对方身边, 也要时不时看看人。
小公子不想让郝宿知道自己的心意,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看着郝宿时的眼神有多灼热。
他的眼睛生得极为漂亮, 看着人的时候,那种单薄感和依赖感也更加明显。既招人欺负, 又招人疼。
“公子,我很好看吗?”
郝宿突然转过头,以至于范情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日光大盛, 在他的面孔上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隐约间,郝宿的眼瞳也都变成了这样的颜色, 像是每晚梦里,范情见到的一样。
范情从来没有真正在梦里看清过郝宿,可是离得近了,总是能看到他的眼瞳变化。
是那种非常纯正的金色, 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 神秘又不出来的韵味。
非常的好看,范情很想要再冒犯地亲亲他的眼睛。
昨晚的时候,梦里的小公子就那样做了。他亲完人,还要告诉郝宿,我好喜欢你。
越是压抑自己的感情,在梦里的时候就越忍不住想要倾诉出来。
白天跟郝宿在一起时想了什么,晚上范情都会全部再跟郝宿说一遍。
不管是有多难为情的话,在梦里的时候范情都会用那种无比坦荡的语气,纯情非常地讲给郝宿听。
就算身体会发热也不要紧,因为郝宿的蛇尾冰冰凉凉的,会帮助他降下温度。郝宿还会亲他,咽下去的那些东西比蛇尾更加有效,让他从内到外都浸在清凉当中。
很舒服,舒服得让他想要不断发出声音。
然而在这其中,还有一种更加……更加让他控制不住的情绪在里面。范情不懂这种情绪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每每在郝宿亲他的时候,忍不住跟对方挨得极近极近,近到恨不得要跟郝宿融为一体。
眼下郝宿的话打了范情一个措手不及,他的视线直直地跟对方对上,不留任何喘息的余地给人,仿佛是在迫着小公子对他说出实话。
是那种异常温柔的,又异常惑人的模样。
范情有一种夜晚和白天重合的错觉,面前的郝宿似乎会在听到他的正确回答后,奖励一样地亲亲他。
亲亲……嘴唇随着这个念头不自觉地抿着,将唇珠逼得胀胀的。郝宿在梦里总是很喜欢吮着他的唇珠,极轻柔的,等他适应以后,又会特意加重一点,让范情变成一团像是被揉坏了的小动物。
每当这个时候,范情都会很想哭,郝宿却会更加耐心地吻着他。
范情的嘴唇被他自己抿得颜色加深了许多,极艳丽的,仿佛是谁将花汁涂抹到了上面,无端晕染出一种靡靡之态。
郝宿朝对方倾了倾,这种姿态让范情在掐住指腹的同时,话也没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
“好看。”
等讲完以后,范情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于是不光嘴巴,整张脸也都一起浮红了。从脸颊到耳廓,没有一个地方是遗漏的。
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回答,还是为了现在的距离。身体在每晚的相处中早已形成了条件反射,大脑传递出了“郝宿靠近他,他们会相吻”的讯息。
无法控制。
范情的喉咙动了动,见到郝宿笑了一下后,甚至产生了一种他的一整条后脊线都在被郝宿不紧不慢地碾滑着的感觉。
他又想要发出声音了。
“所以公子才会这么看着我吗?”
郝宿的眼眸倒映出了范情此刻的模样,对方如同一只被操纵的皮影,只要他轻轻提线,范情就会做出相应的动作。
于是郝宿就看到对方点了点头,嘴里还应了一声:“嗯。”
小公子看上去光风霁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却当着郝宿的面承认自己因为对方长得好看,所以总是去看他。
他的心在这个回答过后又加快了许多,每一声仿佛都是在对刚才的话做出更为详细的补充。
不光是因为你好看,还因为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总是想要看你,还想要抱你,想要亲你。
想要和梦里一样。
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又出现了,但始终有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着。范情心血上涌,听到郝宿低低的笑音,一时间竟有些手脚发软起来。
他的眼尾潮湿,脸上露出了些许情态来。
郝宿很熟悉范情这副模样,晚上抱着对方,将人亲得过分了,范情就会如此。
偏偏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纾解,只晓得勾着他的蛇尾一味地掉眼泪,还要使劲往他怀里腻着。这就像是自己被火烧伤了,不但不懂要离远一点,反而还要拼命往火上靠拢。
郝宿站在原地,身体往旁边稍微偏了偏,让耀眼的阳光铺落到了范情的脸上。
病痛的折磨减少后,范情的食欲每日剧增,加上有他在旁边照顾着,这段时间看上去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孱弱了,脸上也开始长了些肉。
“公子最近的心口还疼吗?”
“不疼了。”光芒刺眼,让范情找回了点清明,他轻声回答着郝宿。
想到梦里自己主动拉着对方替自己揉揉心口的行为,范情将身体侧过来了一点,但整个人看上去因为这个掩耳盗铃的动作又像是离郝宿更近了。
范情还能感觉到郝宿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很熟悉。
他夜夜都会梦到郝宿,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体也总是会出现同样的变化。而在跟郝宿相处的过程中,对方的说话方式和动作神态都会给他一种极度重合的感觉。
让他忍不住产生妄想——妄想郝宿晚上真的进来了他的房间,抱着他,同他相拥厮磨。
府里的大夫跟范情说过,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有所好转。如果他真的能好的话,范情抬头,见郝宿还没有移开视线,试探一样地问道:“郝宿,你觉得我最近胖了吗?”
范情其实想要问的是,郝宿,你喜欢我长胖一点吗?这是梦里郝宿曾经跟他说过的话,范情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了,梦里的郝宿和真实的郝宿之间存在一些相同之处。
小公子问话的时候恰好是迎着日光的,眼睛看上去无比的明亮,很像是在朝郝宿仰着头邀吻。
郝宿的眼底涌现出淡淡的金芒,温柔依旧。
“长胖了一点,不过公子看上去还是太瘦了。”
潜台词和梦里一样,希望范情能够再长胖一点。
得到了验证的小公子目光微闪,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跟郝宿继续往前走着。
发软的手脚已经有所恢复,只是心跳声始终没有变化。
郝宿清楚地听到,范情在这些心跳当中是如何向他诉说爱意。
在范情的身体有所好转时,范府那些大夫就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范仲和余绵。两人看着脸色逐日好转的小儿子,心里都是说不出的高兴,也并不阻止对方和郝宿在一起。
尽管范情没有多表现出来,可对方在和郝宿一起时,总是会比平常时候更加高兴。
种种原因加起来,时间一长,郝宿在范府就变成了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由于福寿总是喊郝宿先生,其他人每每见到郝宿,也都会以此称呼。
范情和郝宿一路往前走的时候,那些下人向前者行礼的时候,也都会喊郝宿一声。
郝宿今天是要带范情去蛇园看那些蛇,以他的身份,只要吩咐一声,那些蛇就知道要如何表现。不过该有的训练也是不会少的,其中那条会讲方言的蛇被分配到的任务最多。
范情过去的时候,那条蛇立刻就表演了起来。
嘶——嘶——
蛇蛇下次再也不说要缠人类了,呜呜呜呜呜,虽然这段时间的伙食变好了,但它还是觉得自己瘦了许多。
嘶嘶嘶——
等表演结束的时候,它就要补回来。
“郝宿,你好厉害啊。”
范情看着这些蛇的表演,衷心地说道。
郝宿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让这些蛇变得非常听话,有时候伸手一指,连话都不需要多说,它们好像就能知道要如何做,蛇信吐露发出的声音听上去也都无比温顺。
“公子还想要看其它的表演吗?”
“它们还会别的吗?”
“嗯,它们都很聪明。”
那些还在表演的蛇听到郝宿的夸奖后,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看上去更起劲了。有些原训练中只需要绕两圈的,立刻又将自己的身体在竹棍上又多绕了好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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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情在看完表演以后,并没有和郝宿一起回去院子,而是独自去找了府上的大夫。
“我的身体真的能好吗?”
在郝宿进府后,他已经很少会有那种身体灼热,痛苦难受的感觉了,就连咳嗽都少了许多。
一开始他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范情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恢复。可郝宿梦里梦外给他的正面暗示太多了,让他萌生了希望。
范情想要活下去。
他想要和郝宿在一起,想要堂堂正正地告诉他自己的感情,而不是只能每天在梦里才敢将真实的心意表达出来。
“公子,您最近的睡眠情况怎么样?”
“晚上睡得很好。”想了想,范情还是又加了一句,“不过会经常做梦。”
“一整晚都做梦吗?”
“不是,只有睡下没多久的时候会做梦。”饶是小公子不通情事,也还是知道自己做的梦不能随便讲出来。
“做梦是正常的,公子不必紧张。”展大夫将范情突然心跳加快的原因归结为对方太过紧张,“目前来看,您的恢复情况非常好,如果保持下去的话,不出两年应该就可以彻底恢复了。”
这也是展大夫所疑惑的,十几天以前,范情的脉象还是不容乐观,似乎明天过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恢复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