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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家(7)(1 / 1)

 7.西北风“呜呜呜”地一刮,跟狼叫似的,刺骨的冻人且瘆人。谁都懒得出屋。除了出工和收工的时候,街上难得看见人;其它的时候连根人毛也见不着。整个村子萧条凋蔽,没有生气,犹如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无奈地躺在荒凉的沟壑里。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进入冬天,地里的农活儿明显地少了。男社员就是整整地,垒垒地阶子。女社员起起牲口棚,垫垫牛羊圈,倒倒粪什么的。可是,男女老少出工的社员却不见少。都是为了挣那几个工分。这个时候的工分也比较好挣,活儿不累人,就是挣点挨冻的分儿。天气冷,早上8点多钟才出工,到地里冻得伸不出手,大家在地上捡些柴草堆放在一处,几个人围成一个圆圈儿,点燃烤。等到太阳悬在头上,身上暧洋洋的了,这才开始干活。每天干不了多少活,累不着人,就是熬时候挣工分,忍冬儿。这天早上8点多钟的时候,赵大新扛着一把镐随着大拨的社员往东走,出工。走到大队部门口的时候,被党支部书记李永树拦下。站在大队部门口,李永树对赵大新说,今天你就不用去出工了,我跟你说点事儿。俩人并排一边往大队部院里走一边说,脚步自然就放慢了些。两个人交谈中,李永树又提到入党的事情。年轻人要经得起党组织的考验,来日方长。不提入党的事情,赵大新心里倒也还平静,一听李永树又说入党的事,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说,你这是要调动我的积极性了,拿发展我入党做诱饵引我上钩。我再看不出你有几根肠子来,我算白活了。李永树告诉赵大新,工作组建议党支部要把青年工作抓起来,只有把青年工作搞起来,村子才会有生气。你和刘玉莲商量一下,怎么样通过团支部和民兵营两大部门把青年工作搞起来;搞一些文娱活动,让村子热闹起来。最后,李永树告诉赵大新,党支部开会研究,已经把他赵大新列为下一次发展新党员的对象。两个人的事情说得差不多了,人也进了大队会议室的门口。李永树对赵大新说,你们民兵营拿出一个计划来,我再找刘玉莲,让他们团支部也拿出一个计划来,然后把你们两个部门的计划拿到党支部会上做决定。说完,李永树又到大门口去等刘玉莲。赵大新一头扎进他的民兵营部,去想他的民兵工作计划去了。屋子还是那间小屋。一铺小方炕,两张已经退了漆色的办公桌拼在一起,还有那两把木头椅子。自从他和胡兰花分手之后,他便不常来这里;他对这间小屋失去了兴趣。睹物思人,胡兰花的影子能够唤醒他对已经尘封了的幸福时光的回味,也能够勾起他倍感凌辱的痛苦的回忆。和肖淑芹结了婚后,他就更少到这里来了。他忽然分明地感觉到,两个女人给了他两个不同的世界,每一个世界给他的感受又是那样的泾渭分明。由于长时间没有人光顾,小屋里到处都蒙上厚厚的一层深灰色的尘埃。他找到抹布,用力去擦拭炕席、桌子、椅子,还有窗台;随之,他的心有点冷,也变得有些沉重。女人、入党、工作,三个词汇像三架无形的小飞机在他的脑海里嗡嗡嗡地盘旋。他不是有意识地要去想一些事情,而是这些事情自己找上门来的。收拾完屋子,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电炉子,接上电源让它燃烧起来。这个小屋里没有升火,他真的感到身体由里到外的冰冷。过了一会儿。电炉子的螺纹状的炉丝由红变白,他的脸上有了几丝拂面之痒,整个身体有了一种松软的感觉。他坐到了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抽出两张白纸和一支钢笔来。信手白在纸上写下了第一行字:民兵工作怎么开展起来?接下去又写下了第二行字:从抓文娱活动入手。他心里似乎很快就有了比较成熟的想法。……小学校操场上要举行篮球比赛了。这消息像风似的立马传遍了全村。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全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潮水般地涌向小学校西边那块空旷的地方。这地方原来是生产队的打谷场。地面被碌碡轧得平整坚硬。在东西两边安上一副篮球架子,按照规定的尺寸再画出一个长方形的框框。便变成了一个篮球场。村里从来没有过什么热闹。老少爷们娘们除了吃饭干活,结了婚的还有炕上被窝里那点事儿外,就再没有个取乐的地方。一听说有蓝球比赛,又是这个村破天荒的第一次,也不管自己懂不懂喜欢不喜欢,有没有这个爱好,人们就疯了似的往球场跟前凑。党支部事先跟各生产队打过招呼,今天可以早收工,回来后去小学校操场看篮球赛。这个招呼肯定是起了推波助澜的兴奋剂作用。篮球场四周围成风雨不透地四面人墙。球场上的那个在空中飞来飞去的篮球,追逐篮球奔跑的年轻人,一次次紧张地传球,一个个漂亮地投球,时不时引来人们潮水般的爆笑和欢快的评论。一直沉睡着的山村一下子凸显出它强大的生命力和活力。这是一场大队民兵营对小学校老师的篮球比赛。山村的寂默和沉寂终于被撞开,不再让人们觉得生活没有诗意和快乐的情怀。赵大新打的是中锋。他矫健的身影像燕子似的在球场上飞来飞去。人们不断地为他喝彩。这时,看球赛人群里也有两名妇女在诉说着赵大新球场以外的故事。在人墙外面的一个妇女对另一个妇女说,你没听说吗?赵大新要和他媳妇离婚哩。另一个问,因为什么?那个妇女说,说他媳妇是个石女儿,不会生育。另一个又问,什么是石女儿?!那个妇女又说,卡巴裆那儿有问题,男的弄不进去。站在她们旁边的唐玉海搭话了,瞎说。前些日子我还听杨家老太太说赵大新媳妇怀孕了呢,怎么会是石女儿?他两只冒冒眼不错眼珠地瞅着眼前的两个妇女。两个妇女先是一惊,接下去就不在做声了,继续看球赛。关于这场篮球赛,后来小学校一个喜欢诗歌的范老师写下了下面这首自由体新诗:在一个长方形的框框里,拼命似地奔跑着一伙儿疯狂,仿佛争抢妩媚的新娘,一个圆呼呼的,犹如大地的心脏在空中跳荡。腾空而起,亲吻天上的太阳,折腰伏地,聆听大地的心房,不是厮杀,胜似厮杀。太阳般的女神啊,你是我锲而不舍的辉煌。我的新娘,我的太阳,你不是你,你是一种追求的希望,你是永远都不消失的理想。你要人们不屈不挠你引导人们拼搏向上。你跳得高,我比你跳得更高。那个圆呼呼的东西,它是世界的一个奇迹,它揪着,一颗颗要跳出胸膛的心,呼吸瞬间变得紧张。当它刷的一下,跳进穿着花裙子的篮筐里,喝彩和沸腾骤起,犹如翻天覆地。啊—!这个圆呼呼的东西竟令人这样痴迷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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