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梦目光闪动,道:“
你心里一直在怪我平日里不够关心你,所以你就去别的地方寻求关心吗?他……他就用这些虚情假意迷惑了你?”
王怜花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又笑起来:“这世上不是只有柴玉关一种男人。”
王云梦脸色难看的笑道:“你又没见过柴玉关翻脸之前的模样,那时候,他比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可爱,也比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贴心,你若只认识那时候的他,绝不会想到他日后会对我这么无情。”
王怜花道:“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从小到大,我都听你说过很多次,他是怎样用甜言蜜语哄骗你的,可是细究起来,他却从没有为你冒生命危险做过什么事,”说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很快,冷笑又变成了一种很缠绵的微笑,“因此,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要了解一个人,就不要看他怎么说的,一定要看他怎么做的。”
王怜花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
他虽然没有说话,王云梦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因为她已经听懂了王怜花没有说出来的话。
当初你被邀月姐妹打伤,就自己逃命,扔下我一个人在京城,之后去神水宫养伤,对我也不闻不问,只是找人跟我说了一声自己现在在哪里,从没关心过我在京城过的开不开心,什么时候去找你,现在又何必和柴玉关当年哄你一样,动动嘴皮子,虚情假意的来关心我?
这些话王怜花从没说过,也许他一辈子也不会这么质问王云梦,但是王云梦却想到了这些,她心里也许对王怜花是有几分愧疚的,可是她无法像世间大部分母亲一样无私的去爱自己的孩子。
因为她已经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柴玉关。
她实在太恨柴玉关,她这样恨柴玉关,又如何能去爱柴玉关的儿子?
他们赶到兴州城的时候,不太巧,正好赶上了皇宫着火,全城戒严。
听说着火的地方是一座宫殿,并且还是那位要去卫国和亲的公主的寝宫,他们打听消息的时候,刚有一个人嘟囔是不是这门婚事太不吉利,前脚卫国原来的迎亲队伍都被杀死了,住的别馆都着火了,后脚要去和亲的公主的寝宫就着火了,立马就
有个人神神秘秘的反驳说:“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听说是人为纵的火。”
立马几个人围过来说:“就和那座别馆一样?”
有内幕消息的那人点头道:“就和别馆一样。”
又有人问道:“公主没事?”
有内幕消息的人道:“没事儿,着火的时候,听说公主在皇后娘娘那里说话,寝宫里好多太监宫女也不在,听说当时是让公主在御花园里因为什么事罚跪呢。”
一人道:“嗬!该不会有人是这些人中的哪个人的相好,帮他们打抱不平,才去点的火。反正他们被公主罚跪,着火了,也□□乏术,变不出第二个自己来,这火着的那么大,当然也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有内幕消息的人道:“不好说,现在什么也没查出来呢,反正陛下听说是气极了,下令严查这件事。我那亲戚说估摸着是外面的人,团伙作战,得好几个人,现在可能已经兴州城了,因为他们走之前,还从御厨房顺了好多吃的,起码够五六个成年人吃的。我亲戚说这件事很可能是丹国人或者其他反对咱们和卫国联姻的人做的。”
这些话,王怜花和王云梦不过一听,听完也就罢了。
王怜花一心要去找那些死在别馆里的人,那些因为大火而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的尸体,他有的是时间,他相信自己一定能从中找出来有没有贾珂的尸体。
王云梦则要去找那些冲着贾珂来的人,他们冲着贾珂来,其实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已经想好了一百零八种折磨他们的手段,因此,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甜甜的微笑来。
可惜她现在仍是燕北大汉的打扮,因此这笑容一点儿也不美,反而很怪。
王怜花虽然很想查看别馆里的尸体,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卫国的人还没到,这些尸体只能暂时放在一间大大的空宅子里,等卫国人到了,再由他们决定怎么把这些尸体运回去。
宅子外面还有侍卫围成一圈的看守,就好像会有人偷偷潜入这里,来偷里面的尸体似的。
但是王怜花一和旁边摆摊的小贩打听,才知道真的有人来偷尸体,或者是想检查这些尸体中都有谁。
昨天、前天、大前天
……总之这些天,偷偷溜进去的人就没少过,并且都是一些会武功的人。
王怜花听完这话,立马明了,这些偷偷溜进去的人,和他一样,都是去检查这些尸体中究竟有没有贾珂的。
只有贾珂还活着,他们才有继续留在西泥国的意义,不然现在他们就可以走了。
王怜花想到这里,心里忽然萌生出了希望。
他们中的很多人现在还没走,王云梦都已经杀死了好几个人,这是不是说明,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确定贾珂死了?
至少……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别馆着火的那天,贾珂并不在别馆里。
等到夜晚,王云梦绕过侍卫,将王怜花送进了这栋停满了尸体的宅子里。
无星无月,云暗风高。
院子里更是漆黑一片,空气中隐隐有种恶臭,大量尸体被烧焦后的恶臭味。
王云梦站在院子之中,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她淡淡道:“你真要进去?”
王怜花道:“当然。”
王云梦道:“你不怕?”
王怜花道:“他们活着我都不怕,更何况他们死了。”
王云梦道:“那你去,明天早上,我再来接你。”说完冷冷一笑,又柔声道,“千万别被吓死了。”
说罢,人已经消失在风中。
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除了呜呜的风声实在太响,也太凄厉,听起来好像鬼魂道哀嚎,除了胸腔中的心脏跳得太过用力,太过急促,听起来好像鬼魂敲起夺命道鼓声以外,四下果然非常的安静。
长剑似雪,王怜花紧紧抓着剑柄,他手上虽然没有汗,脸上却已经毫无血色。
现在这里除了他以外,一个活人也没有,他必须得承认,他其实很怕,怕得要死,怕得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他不能离开。
王怜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他们都是死人,没什么好怕的。他们若能复活,如果贾珂在里面,他一定会保护我,不会看我受伤,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如果他不在里面,说明他现在还没死,我高兴还来不及,更没有什么好怕的,对,这里绝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些死人罢了。”
他说完这些,心下稍稍安定,走到正房前面,发现窗户已经有几处破
损,冷风呼呼的吹着窗户上的破洞。
王怜花心想不妨先在这里看看里面什么光景,便轻手轻脚的走到窗户破洞之前,张眼望去,只见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觉恶臭之味扑面而来,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悉悉嗦嗦的声音,似是人走动的声音,不由吓了一大跳,暗道:“怎会这样?尸变吗?这世上竟真有尸变这种事?”
王怜花的脸立刻骇白了,他抚摸剑身,强自镇定下来,正想推门悄悄溜进去,看看这尸体尸变究竟是什么模样,这时,屋里忽然又响起了一种声音。
竟然是说话的声音。
只听一人道:“呀,我找到了样东西!可惜是一个小金坠,看起来不怎么值钱。”
王怜花听到这话,才知道刚刚的声音竟然是和他一样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看尸体的人发出来的,只是自己是来找人的,这人却是来偷东西的,心里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他眼珠一转,暗道:“你们刚才吓了我一跳,我不报复回来,岂不窝囊。”正想悄悄溜进去,就听到屋里又响起了说话声。
“拿着,再小也是钱。”
这句话的内容自然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这声音居然和刚才那声音一模一样,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样。
王怜花心道:“难道里面的人脑袋有病?”
一面想着,一面悄悄溜了进去,因想着屋里这人能避开众侍卫进来偷死人身上的东西,武功一定不差,因此动作格外小心,一进去就躲在摆在大堂里的尸体后面,看见对面墙上反射灯光,微微发亮,显然那进来偷东西的人此刻正拿着灯烛翻找摆在里间的尸体身上没有被烧毁的值钱东西。
王怜花冷冷一笑,从怀里拿出几只香烛,依次摆在尸体之间,挨个点着,然后退出屋子,撕下衣服,将窗户上的破洞堵住,他躲在院子里,过了半个时辰,才重新走到屋子前面,推开门,又将窗户上的布条取下来,不急着进去,任冷风呼呼吹进屋子里,过了盏茶功夫,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只见里屋的灯烛仍然亮着,在黑漆漆的群尸之中,躺着两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睡得十分香甜,王怜花捡起灯烛,往他们脸上一
照,就发现这两个人不仅年纪一般大,连模样竟然都长的一模一样。
想来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应该也是一模一样的,因此刚刚他们说话,被王怜花听见,让王怜花误以为是一个人在自己和自己说话。
王怜花抬手点住这两人的穴道,确定迷药加上点穴,他二人在天明之前,绝不会醒来后,又把他们的手腕和肩膀都卸了下来,然后才拿起灯烛,开始在屋子里检查这些尸体。
这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不仅不轻松,还很恶心,甚至很可怕。
因为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已经被大火烧的如同黑黑的焦炭一样,唯一能看出来的,大概就是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并不是被活活烧死的,而是先被人杀死,再被火烧死的。
有些尸体紧紧的交缠在一起,王怜花只好戴上事先准备好的手套,然后走到尸体身上,手插在他们之间,用力把这些尸体分开。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检查完了整栋宅子的尸体。
王云梦过来的时候,发现王怜花正坐在院子里看日出,红色的阳光落在他的头上,身上,落在他黑色的夜行衣上,也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
他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安详。
王云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道:“他没死?”
王怜花道:“我不知道。”
王云梦道:“什么叫不知道?”
王怜花悠悠道:“不知道就是,一个人随时都有可能死掉,除非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不然我怎么知道他死没死。”
王云梦道:“但是这里并没有他的尸体。”
王怜花并没有否认。
他就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他突然感到疲惫,似乎他躺在哪里,都可以立马睡个三天三夜,也突然感到了饥饿,他感觉自己简直可以吃垮兴州城最好的酒楼。
他现在正在吃早饭,就坐在兴州城最好的酒楼天香楼的二楼,吃了一碟豆腐皮的包子,一碟江南的小酱瓜,一碗糖蒸酥酪,两个奶油松瓤卷酥,还有一盘腌的胭脂鹅脯。他甚至还喝了一点自酿的果酒,甜甜的,有些像果汁,却带着酒的味道,喝下去,身体也暖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泪流满面,终于完成我安排珂珂来西泥的目的了
天龙就是金手指满地走的书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