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上人一怔,贾母早一个多时辰以前就让赖大去叫贾珂过去,赖大去找贾珂时,贾珂的丫鬟桃儿说他在大房那里做客。可是贾母久等不来,又打发人去叫,才知道贾珂根本没去过大房。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失踪了,贾母再不关心贾珂,那也是她孙子,就把桃儿叫过去,眼中冒火,厉声斥责:“是不是你们这些贼发卖了我孙子?”
桃儿听了这话,当即跪在地上,把贾珂偷溜出去买画的事说了。
贾母道:“他去买画也用不着这么长的时间。”便打发管家出去找人,又打了贾珂房里的丫鬟和小厮们一人二十板子,奶娘二十五板子,革去三月的月钱。
林之孝家的等人见贾母动怒,忙至荣禧堂内传齐人,除桃儿和泰阿外,一个贴身掌管配饰盥沐的大丫鬟,一个自幼乳母,四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三个小厮,总共九个人,都带来见贾母,又命府里最粗壮有力气的粗使婆子来打板子。一时满院子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贾母不理,等打完了才道:“让你们伺候哥儿姐儿,不是只一味顺着他们调唆他们寻开心,他们做错了事,你们就得去劝阻,劝不住就来告诉我。珂儿哥才几岁,这么点儿的小娃娃你们就敢让他自己出去?万一他出了点事儿,你们也别想落好,男的立马送到西边矿上,女的立马送到西北大营去。”
林之孝家的听了这话,心中暗惊:“男人去西边矿上做苦力,女人去西北大营做军妓,还能有几年活头?他们不过犯了看顾不周的错,老太太把家交给二太太管后,就一直在扮佛爷,怎么突然说这种狠话了?难道我和老林都想错了,老太太心里其实是极重视珂二爷的?”
她偷偷抬起头,冷眼瞧着,只觉贾母满脸恼怒,却不见什么着急。这要换了现在不见的人是贾珠,绝不会是这样,心想:“是了,老太太要是真急着找人回来,怎么会现在去打他们,起码这三个小子不该打,让他们出去一起找人去。等找回了人再打也不迟。这是敲打他们呢,告诉他们该听谁的话,珂二爷是怎么惹着老太太了?”
又听贾母道:“你们现在还站的起来吗?”
那三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被发卖去西边矿上,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呲牙咧嘴,东倒西歪,好像被人踩过的小草似的,贾母却点点头道:“暂且给你们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你们现在就跟他们一起出去找珂小子去。”
那三个小厮齐齐应是,忍着疼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林之孝家的心想:“这三个小子怕是恨死珂二爷了,不止他们三个,他房里这些人怕都恨死他了。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贾母回屋歇着,贾珠正被王夫人压着写字,见她进来,忙放下笔,迎过去道:“老太太,让我也出去找珂儿。”
贾母道:“那么多人都已经出去找他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的伤寒还没康复,出去做什么?我总共就你们四个孙子,如今已经丢了一个,万一再丢一个,你叫我怎么办?叫你母亲怎么办?”
贾珠笑道:“有人跟着,我怎么会丢呢。我和他出去过几次,没准儿我能碰到他呢。”
贾母笑道:“哦?你们都去过哪了?”
贾珠道:“也没去哪,就是在街上看看杂耍,去茶馆听听评书,哪里热闹就去哪里玩。不止我俩,还有瑚大哥,要不是琏儿太小,就把他一起带上了。”
贾母道:“你们一起出去,没遇上什么奇怪的人和你们搭讪?或者珂小子有没有和什么生人主动搭讪?”
贾珠只当她是担心贾珂被从前遇见过的人拐走了,斟酌道:“珂儿他……他长得和他——”贾珠想着贾珂生母至死也没有进荣国府,也没有葬入祖坟,贾珂和贾之春兄妹是分别记在周姨娘和金姨娘名下的,不好说姨娘,只好道,“和他生母很像,很多人都认出他,所以和他搭讪的人挺多的。他却不怎么理人。”
听到这话,王夫人登时涨红了脸皮,等贾母又盘问几句,没问出什么可疑的,打发母子二人离开后,王夫人拽着贾珠胳膊道:“你日后可不许跟他一起出门了。”
贾珠怔了一怔,道:“怎么?”
王夫人道:“人人都知道他是那娼妇的儿子,你和他在外面勾肩搭背做好兄弟,人家也把你一起嘲笑,
当你也是什么下流胚子,你让我这脸往哪摆?”
贾珠道:“太太,外面谁不知道他是我兄弟,难道我不和他一起走,别人就不把我们俩当一家人了么。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