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猴精大能,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我才和齐天大圣本尊论道切磋完毕，还不至于分不清尊驾和大圣的区别。”
摆脱了睡迷糊状态的陈炜很清醒。
“而且……西天取经什么时候成了三界盛事？”
联合起来欺负弱小分散族群的事情, 能说得这么光伟正吗？
即使是, 也没谁这么没羞没躁的自夸的。
“在我这里报名又是谁传出去的谣言？”
他才接下任务呢，初始决定会带的人手，也不过是大唐皇帝塞过来的出使官方人员和仪仗队而已。
半强迫地接下任务的陈炜, 即使在大唐皇帝的忽悠下, 对西行取经有了那么点上心了。
不能飞着走的前提下, 让他风里来雨里去地, 辛辛苦苦地干出使的活，也是不可能的。
必须要带足人手排场的，务必彰显大唐国的气度。
咳咳……
消极怠工，公费出行, 怎么舒服方便怎么来，大家都懂的。
反正, 陈炜作为主要负责人早就打算好了，一路上，除非生死存亡的事情，不然，他就是个工具人摆设。
比其他这么个没兴趣升职到天庭、西方雷音寺的任务主负责人, 周围有的是想要借此捷径修成正道的修者。
“如果是大唐国境内出示的招揽皇榜……那您应该去的地方是朱雀门处, 找当值的钦天监官员。”
你这么大咧咧地找到主负责人这里来, 是想说, 你有背景、有后台吗？
三句话下来，扮演着孙悟空的六耳猕猴也有些傻眼了。
六耳猕猴没想到陈炜竟然是这么一个……不按规矩走的人。
索性，他也不装了, 恢复自己的姿态，十分傲然冷漠：“陈道长，有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才是生存之道。本尊虽然不是孙悟空，但是本尊的存在，就是为了能随时替代孙悟空而准备的。”
陈炜盯着这个瞬间就变得和孙悟空不像的猴精好一会，最后还是侧身：“难得有客上门，进门喝一杯茶才是待客之道，请。”
不管是孙悟空还是眼前的这只猴精，都算不得什么好妖怪。
只是孙悟空的“人性”更显，而这只猴精的“妖性”更显而已。
哦，这个结论是以神佛人的角度看的。
要是按妖族的世界观，不管是孙悟空还是眼前这只猴精都没有什么大毛病不说，还是属于受妖精钦佩拜服的，最顶端那一批了。
野蛮、血腥、落后……
关键是，大部分拎得出手的妖族，都是攻击性极强，极度不服管教的。他们的行为处事不符合世情不说，还时常凭借天性祸害人间……
好，这些都不是理由。
陈炜觉得最根本的原因是，妖精们活跃在凡界，比起高高在上的天庭和远在西方的诸佛们，有着天然的地理便利，一旦妖精们觉醒，也想靠着凡人过日子的时候，仙佛两道都很难和他们竞争。
同理，因为这个理由对妖精厌恶至极的，也包括人类的修道者。
要知道，造人的女蜗可是人首蛇身的妖族始祖，远古的人类，都是在妖族的庇护下存活下来的。
那时候的人族部落，所信奉的每一个图腾，都代表着一方大妖呢！
只是后来人族之中也出现了修者，带领着人类，逐渐脱离了大妖们的控制……
毕竟，能自己独立自主地活着，谁又愿意在强者手下充当炮灰傀儡奴隶呢。
对的，根据陈炜收集的修真典籍记录得知，人类的传说中，所谓的女娲造人，说白了就是女娲这个妖祖不忍心祸害妖族，又缺少劳动力的，才有了人类的出现。
严格来说，远古人类，其实就是妖族中没有术法能力，但是手脚灵活、容易繁衍、吃得少、做得多，非常适合被大妖们圈养，并为大妖们提供服务的奴隶一般的存在。
种族之间的存活延续哪有那么多真善美，没有切身的利益捆绑，根本不可能长久。
很残酷是。
陈炜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接下西行任务后，他就成了修者们都想讨好的对象，稍稍运作一下，一些他这个野路子从未接触到的资料信息的，也源源不断地送到他手上了。
这些残酷的历史资料，估计是某些“有心”的势力，看到他十分亲近妖族，特意送到他手上，让他西行路上心中有数，不要站错立场的。
其中的弯弯道道啊，让陈炜觉得既意外又理所当然。
仙佛道们很清楚，归根究底，论亲近，算是从妖族脱离出来的人族，一旦激活了某些隐藏在种族天性之下的观感，大概会更亲近和他们共同生活在一片天地之下的妖族。
比起同样的人族修者，某种程度说来，直线思考的妖族反而更加纯粹一些。
这见缝插针地想要给陈炜这个负责人洗脑的意图不要太明显了。
目的都不过是告诉陈炜，从自身立场来说，他应该是站在仙佛的立场之中，才会是收益最大的；
再不然也该站在修道者一起，以后也不会差；
为了道心修炼地，最差也不该是维护凡人。
结论：妖族，只能是敌人。
只是，背后的势力们都没想到，对陈炜的洗脑没成功，反而让他更加清醒和叛逆了。
在陈炜看来，不管仙、佛、妖、修道者……都可以统称为能力者。
是一群在天道赋予人类大兴的大命运之下，想依靠着人类，继续生存在这一片天地之中的，掌握着普通人族无法掌握能力的一群特殊生灵。
他们想掌控人类，想人类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以求达到他们他们想要的最大利益的标准。
只是人类不是傻子，擅长求生，擅长争斗，更擅长绝境中反抗。
同是从洪荒时代活下来的种族，他们比谁都清楚一个道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不然，他们也不会被天道挑中，从生灵的底层晋升成为天道的宠儿，大兴之势无法阻挡了。
天道的庇护下，自成了一套体系的人族，已经不是曾经无知愚昧的种族了，更不是仙佛道们可以随意操控的对象了。
从唐皇李世民的行动不难发现，人族在忌惮他们，更一直致力于摆脱他们！
这怎么行！
一旦不被天道钟爱的人族所需要，他们面临的处境可是会很可怕的。
这种情况下，代表神仙的天庭、代表诸佛的西方雷音寺、加上勉强成势的人族修者只能联合起来，成为一个稳定的铁三角关系，务必要稳住人类。
只要陈炜愿意成为这个代言人！
“好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吗？”
“代言人”陈炜将猴引入他的专属房屋，再加多一层他研制的，独属于他的金蝉护甲阵后，问道。
“如果这样，都还不能让你说出你想说的话，我恐怕也没办法了。”
弟弟送他的须弥芥子空间房屋，在小时候可是庇护过他们母子，躲过了天庭和西方雷音寺的追踪的。
他的金蝉护甲阵，则是参透了其中的阵法悟出来了，双重庇护下，安全得很。
然而，陈炜太想当然了。
“尊者您好，我是六耳猕猴，谛。”
双重防护下，猴精刚开口说了一句自我介绍的，就突然浑身僵硬抽搐地，面目狰狞，七孔流血！
命运反噬？！
陈炜没空细想为什么脑海会冒出这么一个词语，就本能地将猴扛到他祖师爷的牌位之下，点燃三支香的，引着猴精拜下去。
“信徒金蝉在此，恭迎混沌至尊驾临庇护。”
也就是拜得及时的，香点燃的一刻，六耳猕猴谛猛地喷出一口血之后，活过来了。
捡回一条猴命的谛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抓狂地疯狂捶地。
要不是陈炜看他眼泪鼻涕混着的猴脸神情还算正常，不过是在喜极过度地疯狂发泄的话，估计第一时间是将这只打滚的疯猴、脏猴给扔出门去的。
还好的是，谛很识趣，情绪失控不过一会，等他发泄完毕，很快就恢复独属于他的冷静漠然了。
“多谢尊者庇护。谛仅代表妖族感谢您了。”
法术的好处就是，不管多么狼狈的，都能让施术者快速的打理好自己。
面对这样的谛，陈炜算是真切的知道了，妖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对的，在陈炜看来，眼前的谛是他认识的妖精中，最像妖的存在。
不管是他认识的妖精小伙伴、还是妖精小伙伴的家人们，亦或者说是他昨天才碰到的孙悟空，他们虽然都是妖，但是……
怎么说呢，都有一种人的味道。
是那种身上拥有着与人非常相似相近的性情习俗的妖怪，有烟火气。
但是这一切，在眼前的这只六耳猕猴身上，都没有。
一个照面的，陈炜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谛就是一只妖。
高高地俯视众生、冷漠无情的妖！
“尊者有听说过混世四猴吗？”
当然听说过！
——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摘自西游记原文】
“看来尊者有认真地看了我们通过人族修者给您送来的资料，都知道我们的存在了。”恢复了本体的谛身躯很是玲珑小巧的，只有人类三四岁孩童般大小，猴脸旁三重耳朵叠在一起，一重比一重大，一身软软的猴绒毛的，十分可爱：“这是我们三分真、七分假的弄出来，给那些仙仙佛佛神神鬼鬼看的。让他们不要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毕竟，战斗从来不是我们的强项……”
不同于变化成孙悟空样貌的时候，这样的六耳猕猴让陈炜十分忌惮。
不是实力的忌惮，而是隐约中，不知名能力的忌惮。
“尊者无需惊慌，我试过了，我天生自带的能力，聆听之音对尊者无效。嗯……这种能偷听生灵心声想法的能力，实在太麻烦了。心志坚定的强者大都听不了，除非这强者处于神智混乱状态。那些无用的弱者蝼蚁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吵闹欢喜憎恨的，听的猴心烦。”
谛稍微地抱怨两句，就进入正题了。
“我们混世四猴，其实活得也挺久了的。开始的时候，我们不叫这个名字的，女蜗娘娘还在的时候，叫我们这个种族叫灵妖、灵精、灵怪……不过是后来，猴子都长得像我们，我们就算到猴子种族里面去了。不过也没关系，因为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算是那个妖族的。”
“您大概也觉得我大言不惭地代替整个妖族说话，有些过了是，但是确实的，我们的存在，是真的能代表妖族的。远古时期，只要知道我们的数量，大概就就知道妖族的数量的。我们的诞生十分艰难，九万万妖族的衰亡，才能凝聚一个我们一族的魂胎，九万万妖族的诞生，方能让我们一族的一个魂胎诞生，周而复始的，妖族的兴亡与否的，决定了我们一族的数量和力量。”
“而能承载我们魂胎之物，还不能是普通的凡物，只有上古时期含有混沌气息的瑰宝，才能成为我们魂胎的寄生之处。”
“妖族的鼎盛的时候，我们一族的数量，达到了万数……现在，只剩下勉强还算是盛年的我和几个老不死的，苟延残喘了。如果妖族继续衰微下去，孙悟空，大概就是我们一族最后一个生灵了。”
“其实按照妖族如今的数量，孙悟空本该是死胎才对……也是那几个老东西强求了，将微弱得几乎没有了生机的魂胎放到了最后一块混沌石中，几乎倾尽了他们所有的力量，总算是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给孵出来。”
说实话，听到这里的陈炜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好。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种族吗？！
大闹天宫的孙大圣的种族、出生、来源竟然是这么曲折难明吗？
无奈呢，被陈炜判断为最像妖的六耳猕猴并不在意她这个唯一听众的心情和表情，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孙悟空诞生出世的时候，我们之中有一个天生拥有着预知能力的同族去世了，他去世时最后一个预言说的就是，石猴的成长，决定了妖族的兴亡。”
“我们能预知的事情，天庭和西方诸佛当然也能预知。就这样的，我们一族藏在猴群中的平静生活打破了，被这两群东西盯上之后，藏身于猴子群的我们，又得活得小心翼翼的了。即使将石猴推出来，成了山大王的，也没法摆脱他们的监视……最后不得不将这个可能是我们一族最后的一个新生生灵给扔出门了。”
明明是一场冷漠的陈述事实，但是陈炜却听出了其中的心累和疲惫。
“我其实并不在意妖族的兴亡的……但是为了石猴，就是孙悟空，我们一族付出得太多了。那群老东西死撑着，快要不行了，都还放不下，说是看不到我们一族的兴盛，他们死不瞑目。我对石……孙悟空无感，但是却不能不管那群老东西，作为我们一族中，仅剩的一个能承上启下的青壮，更不能不抓住能让我们一族再次兴旺的机会。”
“事实上，在两大势力的紧迫盯梢下，我们能做的，基本也没有。或许那些老家伙没有为孵化石猴耗尽魂力的时候，还能有办法的，但是……在这种再动用本源能力就能力立马去世的前提下，我们也没招了。”
“我的计划是，尽力学习和模仿石猴，争取出其不意的，在最紧要的关头，将石猴撂倒后，以假乱真地替代他，做最后的一搏。虽然预测成功几率不大，但是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了。谁想到……那破猴崽的，最擅长的是捅破天呢？”
“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呢……他就大闹天宫地，折损了好一批妖怪，让我们一族的力量再次衰弱……其实在那时候，我就犹豫过要不要替代他了，只是迟疑了那么一小会的，他就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陈炜木着脸点头。
能不知道么！
石猴崽再次捅破天地从两界山逃出来了，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嚣张地向天庭诸仙和西天诸佛叫板。
估计回到花果山的时候，这位灵妖猴子都想揍孙悟空一顿了。
“请问，您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啊？
谛很认真地问道：“石猴崽子闭关了，直觉告诉我，他这次闭关是真的有事的，没有十年八年都不可能出关的，你觉得，我替了他，将他该干的事情，都抓紧时间地干完好不好。”
陈炜：当然不可以！
谁的事情归谁干，怎么可以代替了干的呢？
只是看到这位被孙悟空逼得快要疯的同族长辈，陈炜抱以十万分的同情，在思考着怎么婉转迂回的安慰，没有直接了当地拒绝就是了。
这就给了谛希望，以为陈炜态度松动了，想要答应，有些迫不及待地继续给出正面的理由：“石猴崽子根本不听教，也不听劝的，脑子很机灵，却敢把天捅破，等他出关之后，很多事情就不能由我们控制了。”
“我这一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听了那几个老东西的话，将石猴崽引到了我们一族启智传承之地……真的让他掌握了捅破天的本事。”
“特别是现在，他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我也不知道的大能传承下来的秘密传承，修炼渐入佳境，我已经无法阻拦的时候。老东西们说，闭关中的石猴崽，有几分当年妖祖的气息了，并断言，等他出关之时，就是妖族大兴之日……”
谛说这话的时候尤其吃力：“真到那时候，我是真没能力给他收拾后续麻烦的了。”
陈炜很敏锐，直接抓住了重点：“你说的收拾后续麻烦是什么意思？之前，你一直给他收拾后续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