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到小叔子高小凡，会怎么样？苗巧凤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不可能想到这个问题。
自从小叔子不幸死后，苗巧凤夜里做梦从来没有梦见过他。她倒是有几次梦见过死去的公公。记得有一次在梦里，公公愧疚地对她说，大有这个丈夫形同虚设，我又与你阴阳两隔。小凡也是这种情形。这些对你来说，那是最大的不公平。当时听了公公这番话，她无言以对。
这场梦醒来后，她陷入久久回味之中。在东塘庄生存方面独占鳌头的高家，在家庭私生活方面怕也是独领风骚。老夫妻合谋算计儿媳妇，两口子在不同场合暗示小儿子也可以对大儿子越俎代庖。所谓儿媳妇却出于本能，敢于迎难而上。
多少次想到自己是作孽，她多少次有一种负罪感。平日里喜欢看点杂书的她，深谙这么句至理名言——“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她痛苦地承认，她在高家一系列隐晦事例，属于自作孽。
不可活，怎么办呢？她为此百思不得其解。
前时有幸参与施老先生宝贝闺女生日会，歪打正着与奉城重新开业天主教堂莫尔典嬷嬷相识，通过嬷嬷一句“我们活在人世间的芸芸众生，每个人都应该对上帝祷告——我有罪。”她深深得到了启发。“我有罪”，她坚信自己有罪。有罪之身，该如何是好？仅仅到教堂对上帝祷告，就解决问题了吗？不得而知。于是，她设想，有机会再见到这位莫尔典嬷嬷，好好请教她一番。
见苗巧凤陷入沉思不想自拔，牛玉霞沉不住气了，她拍拍桌子说：喂喂，巧凤大妹子，我问你话，你怎么心不在焉呢？
心不在焉？她惊醒过来，指指自己鼻子，我没得回答你问题吗？
哎哟喂，你这个人，年纪轻轻，怎么像个老糊涂呢？
我糊涂了吗？巧凤摇摇头，我有时候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是清楚还是糊涂。
我看你确实是有点糊涂了！玉霞毫不客气，你看你，对我问话反应迟钝，还自我解嘲。你真是糊涂！巧凤她咧开嘴笑起来，啊，难得有人这么提醒我，让我从梦境中醒来。我要谢谢你，霞姐！
你醒过来啦？玉霞转怒为喜，那好，你回答我问题吧。
我回答你哪一个问题？
你做梦见到你小叔子，会怎么样？
巧凤灵机一动，笑着反问道，我没得梦见过他，怎么会晓得怎么样？
哦，你是说，你还没得梦见过你小叔子？
从来没得梦见过他。
玉霞转了转眼珠子，这么兜圈子问她，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梦见他，你会怎么样？巧凤摇摇头，我想象不出会怎么样。
干脆这么说吧。玉霞一只手摆了摆，你苗巧凤想不想梦见他？
想不想梦见小叔子，对于巧凤来说，这倒是个难题。她心里想，这个牛玉霞，自己与非亲生弟弟梦想成真，偏偏逼着我苗巧凤吐露真情！我该怎么回答她这个斧薪抽底话题？她脑子飞快转动，笑呵呵回答道，我既想梦见他，又不想梦见他。
这怎么说？玉霞连连摇手，你等于没得回答我问题。
你对我回答觉得不满意？
当然不满意。
好吧，我对你分析一下想与不想是什么道理。巧凤眼睛扫了扫客堂间，不见婆婆身影，便一本正经进行分析，说想，是与你想跟你弟弟融合一个意思。说不想，是我觉得自己罪孽不能太深重。她一挥手，事情就这么简单。
罪孽不能太深重？玉霞迷惑，这种事情算是罪孽？况且是在梦境中，本人身不由己呀？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巧凤身子探过来，梦境只不过是一种托辞。她心里在说，我说罪孽深重是有所指呀，这就是我跟公公瓜熟蒂落不伦之爱呀！这个我不可能告诉你，婆婆除外，只有上帝晓得。
什么所思所想，什么托辞，玉霞觉得空洞乏味，她笑着对她说，我们还是换个话题聊聊吧？哎，我先前到镇上找你，遇上你新招站柜台员工高贵芝，她工作挺认真负责哟。巧凤详细向她介绍情况，哦，她是我公公生前小妹妹。她男人在一次开拖拉机耕地时，不幸翻车，造成双腿高部位残疾。家境贫困，我婆婆就提出让她到我新药房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