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少女互相扶持,到反目成仇,再到重归于好,多舛命途,到最后几乎没有一人是好结局——樨妃被烧死念樨殿,菊初南逃出皇宫而被软禁千叠楼,最后凄凉地堕楼自杀,而唯一到现在还活着的苏嬷嬷。成为暴人库里的罪人牢犯,在皇后高高在上的脚下,带着残破狰狞的面容,苟延残喘……
天地何其不公。
菱镜之中,如意看到自己渐渐扭曲了的面貌,明知说话会妨碍嬷嬷的下笔,她还是开口了,嘴唇剧烈地抖动。像饥渴挛迫地渴水者。
“然后……呢……?”
当初,苏嬷嬷曾答应她。当她自嬷嬷那儿学精近半成才艺,嬷嬷会寻个机会,解开如意一直以来的疑惑,将当年一些恩怨简单交代一番。
如今听来。的确简单——甚至是过于简单。
后宫倾轧,情仇爱恨,几个人的一生,怎用寥寥几句就这般解释带过了。然后呢?
然后就是,享尽荣华的皇后娘娘还不解恨,时时刻刻记挂着逃出宫外去的两只老鼠。假惺惺信佛向善,但暗里还千方百计。要铲除后患。
于是就有了今日的她,被百般迁怒的“绻胭脂”?“不对。不对。”如意抿唇,双目失焦。
“无需你记住多少。你听了就作罢。你一直想知道当年事,此次就一并与你讲一遍。免得蠢丫头你带着遗憾离宫。”
在如意地脸上稍一摸索,苏嬷嬷把之前涂抹上去早已凝固吹干的滑腻膏脂,嘶一下地揭开,揭扯下半张,刚才描画地精美妆容,全在上面了。
揭开了,就一下子显出如意微微苍白的脸色。
“菊的孩子默认了送你进宫来,大概也是想叫你自己弄明白当年事吧,她这孩子,自己不好亲身说,那千叠楼里的旁人身为旁观者,也说不清楚。”
把这一张妖冶地“面皮”当成今日成果保存好了,交给了如意,苏嬷嬷知道如意要继续问什么,“大约有几个名字你还是需记下的,身为千叠楼未来可能的下任楼主,你这个蠢丫头要某天答不上这些东西,太丢人。”嬷嬷说着,不动声色地默念一番记忆中亲切的人名,好似勾起些许锈迹斑斑的回忆,嬷嬷凝看着手边还未收拾的毛笔和瓶瓶罐罐,看着凝固在笔尖欲滴状地那一滴流金水珠,缄默片刻,才沉声继续说下去。
“以前是秀女,后来被晋升为菊妃,在诸福殿居住过一段时日的菊初南,也是你们楼地上代楼主。”“我,上任尚乐宫苏筱颐。”
“最后是念樨殿的主人,被烧死地樨妃……”
当年宫中三个性情各异的好姐妹,菊初南惊才近似妖,喜好难以捉摸,姓苏地乐子偏执阴沉成性,一心向上爬,只有那个年纪最小,但最体贴人的温文女孩,如同不染尘埃地白莲,几番磨难,都磨不去她真善的心灵。
“……柳氏,闺名月娥。”
南江最可悲的皇家血脉。
是谁一手铸成?
……菊初南……柳月娥……
谁还记得五年前,年幼的如意站在楼上,忍不住回身相顾,看到的是那如谪仙一般的年轻女子轻掷酒杯,长袂风吹飘飘举然,倚栏眺望的眼眸半眯,有一种似是而非的厌倦感觉。
如意不敢相信,她们千叠楼当今的无双楼主,总执着一把光泽夺目的金扇,一手拎着酒杯对月小酌的楼主,她们以金扇一曲扇舞倾城,轻纱系面,而又独自一人坐在孤寒高楼上的楼主……竟然背负着这种东西?
“不对,”霍然握紧拳头低喊,强迫命令自己不要给这当年轰烈的旧事撞昏了头,如意直视嬷嬷,提出自己的疑问,“难道菊初南……不是楼主柳怡宴的亲生母亲吗?”
还有,如意最迫切想问的是,嬷嬷,为什么选择在这种时候,要突然告诉我这些?
“果然只能一下子想到这是种层面的东西,我再提醒你,蠢丫头。”
苏嬷嬷抬起眼帘,冷笑不止,话里的讽刺味道比任何时候都浓烈。
“你以为全部事情中,皇帝那个男人,是扮演一个什么角色?”<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