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上旬一过,天气便渐渐还了暖,慕惜辞抬头望了眼窗外暖融融的日光,心道再过不久,便能向二哥讨要她刚回府那会,央他寻来的那十九棵树了。
拿假山石凳一类,顶替那十九棵树做阵眼的日子她已过得烦腻,灵琴与湛凝露本是活泼好动的性子,闲来无事在院中玩耍时,经常会不慎碰歪她设下的阵势。
尤其那几个设在什么水瓮花锄上的阵眼,她隔三差五便要正一正。
排列阵法不比寻常设案插花,差之毫厘便足以谬以千里,哪怕那两个姑娘只是将那阵眼碰歪了半寸,都会影响到阵成的效果。
慕惜辞抬手揉了揉发痛的眉心,那阵她今早还重新排布过一次,她都不记得这是自己回国公府后第多少次折腾那些东西了,总之这三个月来,她光是排阵就已经排麻了。
好在开春了,她这种“苦”日子也快结束了。
说来……朝华居那一大片梧桐好像快死绝了,也不知道慕诗嫣那女人心痛了没。
慕大国师杵着下巴怔怔发呆,下一瞬,鸟儿羽翼破空之声便唤回了她的注意。
她托着腮,与那只蹲在窗台上的肥鸽子大眼瞪小眼地瞪了许久,终究是雪团先败下阵来,眨巴着一双黑豆眼,“咕咕”叫着蹦上了书桌,冲她扬了扬小短腿。
“那老货最近的事可真多,你这两天都飞过来几次了?”慕惜辞摸着鸽子的脑袋轻声嘀咕,墨君漓现在不光支使雪团送信,有时也会让它带来点别的轻便些的东西。
上次送来只玉质的小铃铛;上上次是两块新样式的点心,硬生生包在油纸包里,绑在鸽子身上,让它驼过来的。
最离谱还要数前儿递过来的两页话本,小字不大,写得倒蛮有趣,她看得正上头呢,末尾来了行“”,更惨的是,她还不知道那书究竟叫什么名字。
——想托湛明轩给她弄来一本都寻不到!
想到那两页倒霉话本,慕惜辞禁不住恶狠狠地磨了牙,雪团被她磨牙的动静吓得打了个哆嗦,它记得这姑娘前几天才吃过什么“全鸽宴”,这会不会又馋了吧?
难道它这一身肥肥的肉肉,终将命丧于此——
自觉掌握了真相的鸽子蔫了,小脑袋没精打采地垂了又垂,相对于那个整日使唤它送着送那的主子,它还是更喜欢面前的小姑娘。
至少她不会让它送除了信之外的、信鸽不该送的东西。
养膘一世,用膘一时,能用它这点膘让小姑娘开心一下,它也算死得其……
“……你又在那瞎想些什么呢?”慕惜辞嘴角微抽,她刚刚拿余光瞥见了鸽子“生无可恋”的表情,猜料是这戏多的小东西,又在脑子里排了出什么离谱的大戏。
她之前就发现了,墨君漓那老货养出来的鸽子,和他一样的思路清奇,内心戏极其之多,动不动便要原地装死演上两场,只是不知道它今日又想到了什么。
“咕?”雪团歪头,盯着慕惜辞瞅了半晌,见她似乎没有“磨刀霍霍向鸽子”的势头,这才重新抖擞了精神,待那信筒被人一摘,就立时扑向了小姑娘。
吓死了,它还以为自己又要被人炖了。
雪团的小黑眼珠里闪过一线心有余悸,随即愈发卖力地蹭起小姑娘的掌心。
“啧,果然又在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样子活像我要吃了你似的。”慕惜辞咂嘴,作势便要打开纸条,书房门却陡然被人叩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