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嫡福晋娥眉微蹙的痴坐镜前,窗外是那翠叶满枝的春绿,合着婉转清脆的雀叫生动的将那幅春色盎然的画卷点缀得鲜活起来。两个丫头忙活着为她梳发髻带珠花,夹带着意见不统一的争论,越发的把这个五月的下午渲染得暖乎起来。
如今叶布舒正经八百的赐了院落给东莪,曾在最初的欣喜之后,也让东莪忐忑了一段日子,生怕叶布舒堂而皇之的将他俩的战场从舒云阁搬到新赐给她的院落来。
没想到,这院落一赐,两人竟是难得见着面了。偶尔在府中相遇,叶布舒居然像见了鬼一样,恨不得招呼都不跟她打仰着头就走。念想到这儿,只见那不可置信的迷糊浮上了她的面庞:不至于吧!虽然从来没去仔细研究过自己的相貌如何,但总之是离女鬼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吧!
不自觉的轻叹了一声,东莪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如果说他还在为两个多月前的事情生气,那也太离谱了。乱脾气的人好像是他吧!欺负人的也好像是他吧!他那乍起乍落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性子恣意在春夜里打起炸雷来,那还不带来六月飘雪的冤愤?从前不可能忍的事,她忍了。从前不可能做的事,她也做了。如今他倒还端起架子来,这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想着自己带着那份委屈和冤愤冲进马厩,却只是策马在后山兜了几圈便摧眉折腰的回了这该死的将军府,东莪的面部表情丰富的换起花样来,好似叶布舒就在她面听候她的发落一样,一会儿目露凶光,一会儿又嚅嗫有词似乎是在骂人。
莞尔又丧气的沉寂了。跟他斗惯了嘴,乍一清静了倒是让人憋得慌。自从他大闹一场,晃眼两个多月过去了,下朝回府后他几乎足不出户的躲在风语轩,夜半三更才听得到他醉醺醺嚷嚷着回舒云阁就寝的声音。
好端端的他竟然还学会了酗酒,真是没得救了。眼见着多尔博的事情也就被凉在一边。东莪的不爽又上来了,看她念念有词的嚅嗫着,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在心里咒骂着叶布舒:纵使是我的哥哥,也算是同你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吧!叶布舒你是个混蛋!你置若罔闻的过着云里雾里的生活,你怎么不让酒给醉死!
好像同叽叽喳喳的丫头们并存在两个空间里,奴才们忙活得热火朝天脸色却平和喜悦;再见东莪,身子静若处子的端坐,脸色却五花八门变来变去。这两个世界里的人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跑着自己的轨,兴许都忙得很啊。
美目顾盼的打量着这玲珑雅致的“苏勒居”,终于见得东莪嘴角带起了一丝笑意:有了**的院落,不用再和他一朝一夕的相对,真是本年度最大的喜事了!听他赐的这名字是在效仿阿玛赐名给多尔博的“额木斋”、用府邸里唯一满语的命名表示独一无二的尊宠吗?
瘪了瘪嘴凭空白了一眼,眼下也管不了他是怎么想的了,他这么难缠又变得暴躁小气、如今互不搭理也好,清清静静过一辈子得了,就当在燕赤阁当格格一样。想到燕赤阁、睿亲王府、还有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潇洒,东莪又恼怒的扯起凶悍的表情来:最不能原谅的是分婢女时自己明明指名点姓要香儿,那个混蛋竟然不由分说的将香儿留在了他的舒云阁里,却把祝玉推给了自己。他难道不知道祝玉是圣母皇太后身边的人吗!活昏了头了吧!真是太可恨了,什么都要和她对着干。
正烦闷的在心里骂着他,脖子却不堪重负的酸痛起来,这才感到头上似乎挂了二十两银子般沉重,耷拉下头来伸手一摸,什么鬼东西横七竖八扎了一头都是!余光瞟到锦绣二人对她此举非常不满的叽喳聒噪着,微微弯下腰来手拿珠花追着她的头。醒神过来的瞪着她们,东莪痛苦得想晕过去的大叫起来:“锦儿啊,你们就饶了我吧,别再我头上胡插乱缀了,重死了!”
想不到坐在窗前愣神这功夫里,两个丫头拼命换着花样在她头上摆弄,如今乍然发现二人还在争论下一步到底用扁方还是发簪,一点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彻底崩溃的东莪身子即刻不老实的扭起来。
“祖宗啊!你别动啊!你嫁过来这么久了,四爷头一次在府里宴客你可不能含含糊糊就出去见人啊。别动啊别动!!”锦儿蹙眉跺脚的拿起银蝶珠花簪绕来绕去的追着东莪晃荡的脑袋下不了手。
“哎呀,有什么大不了的,除了他的额娘就是宫里一干阿哥、格格的,再说了阿玛和多尔博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必要嘛!”
“怎么会没必要,再是熟络的面孔也随着身份的变化不同于从前了嘛!好歹你这媳妇要见婆婆了啊!”
“福晋,储物库的管事将太后赐的陪嫁衣裳都送过来拉,来试试吧!”门被推开,祝玉抱着一大摞新崭崭的袍子衣物进了房来,满面温润的挂着笑。
瞄了她一眼,东莪立即停止了和两个丫头的追击战,神色淡然起来,虽然祝玉看着倒还厚道可亲,但人又哪里是能貌相的。
“恩,放那吧,我待会再试,你先出去吧”
闻言祝玉抬眼将她仔细一瞧,不可置信的愣了愣,脸色颇有些尴尬。没想到刚进屋来就被撵了出去,眉梢一落祝玉无奈的福了福身放下衣物退了出去。
锦儿不解的看了东莪一眼语重心长的说:“格格,你怎么能这么对人家,她好歹也贴心贴肺的伺候着你,算忠厚的人儿了!”
“唉,得吧、指不准‘耳朵’就是她,你呀就别瞎掺和了!”
“什么‘耳朵’?”
“得、得,好姐姐眼下就算是我刻薄了人,算我不对,别说了。快给我梳头更衣吧,那些乱七八糟的珠花簪能省就省省吧!待会怠慢了‘婆婆’你又该叨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