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仅白若飞耸然动容,雪凌波也为之一惊,暗生惭愧,连自己都没想到儿子是凭着怎样的仁厚之心,甘冒奇险才使二师哥活到现在,而他自己为此受了无穷的苦楚委屈——看着儿子规规矩矩的垂手立在身前,这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啊!她眼圈一红,伸手拉住儿子的手,柔声道:“离儿,进去吧。”江离点了点头,跟在母亲身后走进房中,看了一眼倚坐在床上的二师伯,屈膝向床头跪了下去。
白若飞默然良久,道:“你过来。”江离膝行几步,到了床边,白若飞道:“我再问你一件事,在太湖我见到的司马降梨是不是你?”这件事雪凌波和乐无央都不知道,两人一起望向江离,江离垂首道:“是,弟子当时戴罪之身,不敢说出真实身份,所以斗胆欺瞒师伯,师伯要如何责罚,弟子甘心领受。”
白若飞道:“可是今日你见我性命危急,仍是奋不顾身地上台救我,你就不怕暴露身份了吗?”江离一愣道:“弟子没来得及多想。”雪凌波暗暗叹息,这孩子也忒老实,就不会说句认为师伯的性命远远重于自己性命的话让师伯高兴些吗?白若飞长吁一口气,拍拍他肩膀道:“好孩子,师伯错怪你了。”
千辛万苦终于换得了这句话,雪凌波眼中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卢晓舟也喜极而泣,江离抬起头看了乐无央一眼,她秋波盈盈的眼光也正望过来,四目交投,什么都不必说了——他的清白就是她的清白,他的自由就是她的自由,他的心和她的心早就循着同样的脉动跳成了一个声音,何必再诉诸言辞呢?
乐无央微微一笑,道:“白二侠,伯母,我该走了。”雪凌波忙拉住她道:“好姑娘,忙什么?这次多亏了你,我们离儿能遇上你,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乐无央虽然脱略形迹,此刻也不由羞得满面通红,想起自己当众许婚的事,这事可别给他父母知道,越想越不好意思,挣脱了雪凌波的手匆匆而去。
江离就怕她碰上徐道长揭破此事,叫一声“无央”,挺身追出,冲到门边才想起回身道:“二师伯,娘,孩儿告退。”白若飞一笑,挥手道:“去吧。”江离冲入大堂,见徐上瀛和乐无央正并肩出门,叫声:“徐道长”,几步拦在二人身前。乐无央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跺脚闪身而去。
八月十五中秋节,街上赏月逛庙会的人摩肩接踵,乐无央出了门就没入人群——江离见她神色,不知徐道长与她说了什么,她才会如此恼恨自己,追过去道:“无央,你听我说,”乐无央理也不理,闪了几闪已消逝在人群之中。
江离正要追寻,徐上瀛也赶了上来,问道:“世兄,你跟无央说什么啦?”江离急怒交加,大声道:“你还问我,你答应我先不跟她说的,为什么说话不算数?”雪凌波此刻刚巧出来,脸一沉斥道:“离儿,你这是跟谁说话?”江离道:“是,我自己糊涂,我自作聪明,我活该自作自受,我是天下第一等的傻瓜!”
他当街大叫起来,引得无数行人侧目,雪凌波又气又急,翻手扣住他手腕道:“与我回去。”江离半身酸麻,挣扎不脱,给母亲拖了便走,回头叫道:“徐道长。”雪凌波也不知他为什么跟徐上瀛吵起来了,怕他激动之下再说出什么不敬的言语,回手一指封了他哑穴,向徐上瀛道:“道兄,这孩子少了管教,出言不逊,你看在我夫妇面上,莫与他一般见识,小妹带他回去从严教训,日后让他到穹窿山登门谢罪。”
徐上瀛一笑,道:“没什么,弟妹不必挂怀。”拱手而别,自回寓所。江离给母亲横拖直拽拉回房中,林青儿姐弟并未回来,雪凌波把房门一关,才甩手放开了他。江离内息运转了片刻,冲开了哑穴,事以至此,索性说开了,遂道:“娘,我找徐道长有急事,我去追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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